冷水公社这个小会议室是专为公社干部们议事而设定的，一张大长条桌，摆在会议室的正中央，上首历来都是主持会议的领导人所坐的，就是开机关支部会，也没有人斗胆去坐那个主持人席，多年了都是这样，那个位子从来都是曹书记所拥有。

看到与会人员都到齐了，曹书记理所当然地坐到了他那主持人的席位，两边的上首分别是卢华主任和黄国才副书记，接下来就是张玉莲副主任和武装部长的位子，按理夏天也是副主任级别了，但他还在冷水这个会议桌前没有自己的座位。

要说曹书记没有考虑到在冷水又多了一个副主任的位子，绝对是不可能的，但他就从没想过要给夏天留着，如果刘云锋从党校学习回来了，那他很可能就有这样的座位了，但你夏天不行，因为你本就不是我在冷水培养起来的人。

夏天本不去计较那么多，他不想在这些小事上让别人看到他也是那么的不脱俗，当夏天身边的人轻轻地碰了夏天一下，用嘴呶了武装部长旁边的那个位子示意夏天去坐时，夏天摇了摇头，表示他并不在乎这些。

再往下就没有那么多的区分了，反正都是官中的兵，他们就随意地坐了，在长条桌的下面，那是作会议记录的人坐的，那个位子也从没改变过，夏天刚来时就坐了那记录的位子，硬是让公社常作会议记录的钱秘书给拉了下来，他说他要坐在那个位子才能听得清楚，不然出了差错是谁也负不起责的。

冷水公社虽然远离青山县的权力中心，偏远并不代表他们的思想就落后，对于象排座次这样的事却是分得很清的，记得当时曹书记这样安排座次时也曾有人问他这样是不是不能表达我们的民主，曹书记回答他说：“民主肯定是要，可是我们不能忘了，在民主的基础上还个集中，要是没有集中那还成了一盘散沙，你看我们的中央开会，哪次不是主要领导人走在最前面，主席台上那个主持人位子不是和其他人的位子离得远一些吗。

曹书记的话句句是理，从此以后冷水凡是开会都是按现在这个规距来排座次的，书记是公社的一把手，他当然就要坐在首位了，夏天从心里感到好笑，你一个基层领导，咋就和中央领导人扯上关系了，再说，领导权力的大小，威望的提高，并不是从开会排座次来决定的，只要你把一门心思都投入到为人民服务中去了，你就是混在人堆中，老百姓也会认得你的。

照例是曹书记主持会议，他首先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接着就是他的开场白了：

同志们，今天我把大家召集起来开这个会，就是讨论我们后山的那个石英沙堆如何来开采的问题，大家都知道，我们冷水过去穷，没有自己的企业，今年我们终于不再是那种一穷二白的现状了，因为我们早期已把金河的龙滩电站转动起来了，可是我们不能满足，和兄弟单位相比，我们还差得很远，所以我们在不断地努力，今天将又是一个决定冷水是否能再上一个跨跃式新台阶的历史时刻的来临了，所以大家都要以极积主动的姿态来对待今天的会议，希望大家严肃认真。

曹书记在开场白过后，他强调了会场纪律，然后再讲到今天会议的重要性，他把所要讲的事项一一说明后，就直接点到夏天的名，要他把后山石英沙矿开采核算的情况给大家作一个介绍，以便让他们在接下来的决策中好表达个人的意愿。曹书记特别要夏天讲讲那个矿藏所拥的的贮藏量，开发过程以及所需用的劳动力。

在曹书记强调不要开小会的时候，下面却有人就开起了小会：“还不是老一套，还说要改写冷水历史，也不想想从前你们是如何做的，夏天不来，你咋就不开这个会呢，那个矿藏在后山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长出来的，还不是人家夏天来后才找到的，你说你们早期是干啥去了，只想到自己的位子是否稳当。”农技员小声地对一旁的蚕桑员李诗阳嘀咕着。

“是哟，他们一天到晚就是想如何去争权保权，那还有心思来管下面这些事，再说他们的水平也有问题，其实也不能只怪他们，一个小学生你偏要他去做高中生的课题，那样也太勉为其难了，象夏天这样的人，才是我们冷水急切需要的，要是让夏天来领导冷水，我看不出三年，一定是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呀，若是还让他们来主政，就是三十年，冷水还是冷水，后山也同样是那个后山，夏天想在现在的条件下改变现状，他太难了，不信我们试着看。”

李诗阳来公社的时间不长，他却看到了曹书记与夏天一直都面和心不和，而他能到公社来，他就对夏天的那次公招行动万分理解，他认为如果不是夏天来冷水，他李诗阳是没有机会在今天与公社这些人坐在一起的。

在后山那个矿的开采上，李诗阳认为自己并没有发言权，蚕桑员与他一开小会，他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一下就把心声都表达了出来，当他知道自己很可能说错了嘴时，蚕桑员侥有兴趣地再次与他交谈起来。

蚕桑员深有感触地回答李诗阳的话，她也担心夏天是否能够心想事成，可是凭她在冷水的经验，夏天要想有所作为，除非上级真的把他变为冷水的领导人，不然他就是用尽全力，也只能得到事倍功半的收获，那里有事半功倍那样的好事。

两人虽然是用密室传音的方式对话，可是还是让曹书记发现了，他顿时就把脸放了下来，并指着蚕桑叫和李诗阳说：“现在还不是发言的时候，等到发言时若是你两不说话，那我就会让你俩一直说过够，好好的会风，就让你们给弄坏了。”

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让曹书记不点名的点了名，李诗阳心里好后悔，会场再没人敢开小会了，农技员虽然是曹书记点头弄到公社来的，但曹书记并没有因为她是自己这边的人就对她轻易放过，她的脸一下就变得发烧发烫。

夏天听到曹书记点了他的名，他没想到今天要让他来打头阵，其实夏天心里并不是想一开始就把自己暴露在众人面前，可是曹书记说了，他只能照办。

夏天把后山那个石英沙矿的贮藏量作了大约的估计，他说我也没有去详细地测量，但是从现在露在外面的矿石分析，至少开采时间不会低于五十年，至于开采的规模那要看我们能上多少劳动力，也就是我们每天的开采量，同时还记算是用手工开采还是机械化或半机械化开采，当然从我们目前所具有的条件来看，一般情况下，我们都能只进行人工开采或半机械化开采，我的是用半机械化开采的进度来计算的。

我们后山的那个石英沙矿离省道公路只有不到两华里的路程，这就给我们的运输提供了一个最节约成本的环节，我们只要修一条机耕便道，就可以把矿石运出去了，在开采的早期，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我负责去和县上的石英沙加工厂联系销路，后山人负责开采，我们刚开始时并没的多少活动资金，所以在起步阶段我们就采用开采的原始手段，在第一批货卖出之后，将所得收入购买必要的凿岩机，那时候就由人工开采变为半机械化开采了，我们的效率就会大大提高，收益也就随之而来了。

当夏天讲完这些之后，他正要讲他的人员组合形式，却让曹书记给停止了，曹书记叫大家讨论一下夏天的方案是否可行，与会者一致认为夏天的计划是切实可行的，也有人提出，其实我们都只能附和，我们从来就没有开采过矿山，那个山上有多少石头，也不用去想那么多，整座山都是那种泡沙石，在没有钱的时候夏天想到了用最原始的方法来开道，我们都有认为他说的真的可行。

作为公社的领导，几个头也认为夏天的办法是行之有效的，所谓夏天的开采形式也就这样定了下来，可是夏天却认为他们根本就还没有接触到问题的实质，为什么过去冷水的企业老是办一个垮一个，他们从来就没有去想过，后山这个企业若不采用新的管理机制，也会在不长的时间之内重蹈以前那些企业的复辙，可是在最为关键有时候，曹书记却让自己停下来了。

果不其然就夏天还在幻想他的计划能否顺利通过的时候，曹书记就把问题转入了另一个话题，这是夏天所没有想到的，也是他最不愿意去面对的，可是偏偏是让他碰上了，而且他是必须要通过那一关才能达到他的目的，曹书记以及公社的领导们所持态度是与他的想法根本就是不在一条路上。

那曹书记为什么又要用夏天来充当他的开路先锋呢，过去冷水人办企业老是走在一条失败的路上，对于总不能办好，曹书记认为他是有责任的，可是作为一个没有让新的理念来充实头脑的领导人，他也没有新的办法来解决每次所出现的问题，公社企业办一个垮一个，作为书记这个一家之长，无论是上县去开会，还是下到老百姓中间，他也是脸上无光。

这次后山发现矿藏，可以说既是冷水的一条致富之路，同时也曹书记为自己在来年的官途中还能否继任的一个重要的筹码，他要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冷水出现一个全新的企业，不说群众会举手赞同他来再干上几年，就是上级也会考虑让把冷水继续发展下去。

夏天来到冷水后，他的各种才能都得到了极大的发挥，曹书记看在眼里，心头也派生出了几许感慨，幸好他是下派的干部，若是我冷水土生土长起来的干部，不出一年，他就会对自己取而代之，正是因为他是下派的，他的走向主要还在回原单位或是往上升的路上发展，所以他暂时还对自己构不成大的威胁。

今天这个会让夏天来打头阵，就是要利用他头脑，把他的好方法好经验都移植到冷水人的脑子中来，他夏天能把书本上的东西变来为现实服务，我何不也把你夏天的思路转送给我们冷水的这些在坐的各位呢。曹书记也读过移花接木，他要夏天把他的计划首先输送到在坐各位脑子里，但他认为现在还不该让夏天把他的办厂人员组成形式过早地透露出来，你的所有想法都摆在大家的面前了，我自己那一套不就成了马后炮。

在夏天就在读到他对后山企业的人员组合时，曹书记让他不再往上说了，他有自己的安排，在此之前，他也和卢华他们探讨过，上次的夏天提出后山有事后山人来办，其实那个概念十分模糊，后山人来办后山的企业是不错，那个矿就长在你后山的地界上，那是任何人也搬不去的，既然是在你后山开矿，那你后山人去矿上上工，本就话在理中，可是后山人去办，并不是让他们一定要当领导层，他们最多就是听安排上班。

你夏天要怎能么折腾你就去折腾好了，在办企业一事上，我作为书记本可直接决定的，以前的经验很多，教训也不少，最好还由大家来民主讨论，就算今后出现了偏差，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集体共同决定的，生死灭亡，也是大家来分摊责任的，你上级又能把我如何。

曹书记这样如意安排，就想让夏天吃力不讨好，他不能因为后山这个石厂把夏天捧红，更不想让卢华等人趁机摸走了本属于自己才可拥用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