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白条

坐着余国民的坐驾，加上司机老何，一行四人便直接开进了大石乡的群山之中，开了大约大半个小时，最后四人又徒步翻过了好几个山坳，这才终于在一片群山之间停了下来。

秦爱民虽然已经在大石乡呆了半年多，但财政所所长并不需要经常在各村各队走动，所以对于目前所处的地理位置他并不太清楚。

“乡长，这里是不是太偏僻了，如果水泥厂建在这里，这修路怕就得‘花’几百万。”

“我前几天不但去了一趟开河水泥厂，就连外市的两家水泥厂我也过去看了看，这水泥厂对环境影响很大，特别是粉尘，所以厂子不但不能建在路边，而且还不能够建在风口子上，不然周围的农田可就没法再种粮食了。”

说完，余国民有些自得的看了看四周，“为了选定这个地方，我带着设备方的几名工程师足足找了一个星期，这才终于找到这里。”

一指周围的山头，现在的余国民不管是表情还是动作都有着一股子指点江山的气势，“这里四面环山，周围数十里也没有多少农田，特别是树比较多，这样一来按那些工程师的说法就能很好的控制粉尘。”

“乡长，从这里到最近的马路怕得有二十来公里，是不是太远了点。”罗天林眉头皱得有些紧，显然十分担心修路的问题。

“我算过了，如果我们能从银行贷到一千万，那除了设备的投入，剩下的完全足够把路修好。”

“设备要‘花’多少钱？”罗天林立马接着问道。

对于罗天林的问题，余国民也不知道是心情比较好还是看中了罗天林即将是企业办主任，回答得异常干脆，“六百万左右，再加上水泥厂工程建设费大约两百万，剩下的两百万再加上我们乡里的资金，应当完全足够将路建起来。”

不过罗天林对于余国民的分析显然不认同，听完之后眉头立马又紧了数分，“乡长，这样一来征地的补偿款好像就得好几十万吧？如果减去这笔征地款，剩下的钱怕是不够修路。”

一听到征地补偿款，秦爱民这才立马醒悟了过来，他确实忘了征地补偿款这一项。

“征地补偿款可以先欠着，这事只要跟老百姓好好谈谈，相信老百姓一定会支持我们乡政fu，只要水泥厂建好了，不但可以吸纳大量劳动力，而且还可以带动整个大石乡的经济建设，到时石灰厂，采石厂，样样都能帮助老百姓脱贫致富。”

秦爱民无语了，作为新时代的大学生，作为抱有建设四个现代化伟大思想的新时代大学生，他对于余国民所说的先欠着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秦爱民眺目看了看来的方向，从这里到最近的国道，再加上这一带群山环绕的地型，这条与水泥厂连接的公路长度应当在二十来公里上下，一路上虽然没有什么农田，但山地却确实不少，算上双车道，路基，征地补偿标准再低怕也得‘花’上好几十万。

以大石乡目前的经济环境，那些承包山地山林的老百姓怎么可能会答应乡政fu开白条！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只要被征地的农户愿意暂不领取征地补偿款，等水泥厂建好之后，水泥厂可以对他们优先招工。”

余国民显然对自己的计划异常满意，说这番话时是一脸的自得，不过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将秦爱民吓了一大跳。

“另外建厂时我们还可以尽量招本乡的闲散劳动力，有我们乡政fu出面，这部分工钱也可以先欠着，这样多少也能缓解一点资金压力。”

这时别说是秦爱民，就连一旁的罗天林都吓了一跳。

“乡长，这么做是不是会有些不妥？”原本不想泼冷水的秦爱民不得不开口了。

“有什么不好的，前些年我们乡政fu的事情不都是这么干的吗，乡里没钱的时候就先欠着，有钱了再还上，难不成自己乡里的乡亲还怕我们乡政fu跑了不成。”

秦爱民不说话了，虽然他对于余国民的计划有不同意见，但却也确实不能否认乡里的很多工程项目，像什么兴修水利，翻修乡里的老旧教舍什么的都是这么过来的，不过那些都是与老百姓有关的民生工程。

回到乡里，志得意满的余国民一回来便直接去了杨大庆的办公室，秦爱民也连忙走进了传达室拨通了秦爱党办公室的电话。

一等秦爱党接通电话，秦爱民便将余国民的计划详细了说了一遍，最后更是有些担心的道：“三哥，这事能办吗？如果不能办，你可别勉强。”

电话那头的秦爱党好半晌没有吱声，显然也在思量这事的可行‘性’。

过了大约近两分钟，在电话这头等得早已心浮气燥的秦爱民才终于再一次听到秦爱党的声音，“原则上是不允许这么放贷的。”

“原则上”，一听这句话，秦爱民的心立马放了下来，在官面文章中，原则上不行其实就等于在说原则下可行。

“不过你们乡政fu那边一定要把水泥厂的各项批文要提前办妥，特别是征地的批文，但具体如何‘操’作还是当面谈比较好，你哪天有时间就跟你们乡那位余乡长一块来我这一趟，到时我们再详细研究一下。”

挂了电话，秦爱民的心也踏踏实实的落了下来，不过余国民今天这一突击真是把他给着实吓了一大跳，一千万！秦爱民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决定一件这么大的事情。

转眼又过了三天，三天中秦爱民除了去县里开了半天会之外便把‘精’力全数放在计生工作上，虽然杨大庆说这一块可以放到一边，但秦爱民却并不是一个知难就退的人，特别是在目前有解决之道的情况下。

将大石乡的几个不太偏远的村子都去转了转，虽然算不上深入，但也让他对大石乡的计生工作有了更多，更详细的了解。

不过越是了解，秦爱民的心头就越发的不好受，特别是当他带着周天习等几个计生办干部走村入户时，那些农户们的眼光更是让秦爱民异常的难受。

如果这种目光一定要让秦爱民做一个切实的描述的话，那他就会想到鬼子进村，所有的村民一见到他们一行人进村，不是远远的躲开就是干脆转过身把屁股朝向他们，如果这些目光能杀人，也许他们差不多就够得上千刀万剐了。

与计生工作的困难相对应的是企业办的红红火火，在大石乡的中下层委屈了十数年的罗天林一获得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简直就是恨不得让大石乡在几天内就赶英超美，短短三天，企业办便在大石乡粮站内一间原本贮藏农具的库房内正式开张，之所以选择这里，实在是因为大石乡再也腾不出办公室，最终罗天林一咬牙，干脆在粮站内找了一间仓库便将企业办的招牌挂了起来。

破桌子破椅子，外加前后两扇二十块玻璃坏掉了十块的破窗，这就是大石乡企业办，不过对于这些困难，罗天林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在还没有来得及配上俗称北京炉的大铁炉前，罗天林便带着他从乡里其它部‘门’挑来的六名工作人员紧张的忙碌了起来。

“秦乡长，您看是不是找个机会约那位销售水泥生产设备的卖家出来聊一聊，有些具体情况我们还得详细了解一下。”

看着罗天林风风火火的夹着自己新买的黑‘色’公文包快步走了进来，秦爱民的头立马大了起来。

“罗哥，水泥厂的事情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那是余乡长全权负责的，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去找他就成。”

自从企业办在大石乡粮站仓库内挂上了牌，罗天林便开始紧密的团结在他周围，早请示晚汇报的，‘弄’得他都差点怀疑自己感染上罗天林的神经质了。

“余乡长去开河市了，都好几天没有回乡里，据说正在联系水泥厂承建商。”

承建商。

秦爱民的沉思了起来，随便不由接口问道：“余乡长准备找哪个建筑公司？”

罗天林是大石乡的老人，在大石乡的人缘更是有口皆碑，所以别看余国民在开河没有回来，但余国民在开河的一举一动绝对逃不过罗天林的眼睛。

“听说余乡长这几天经常出入市第一跟第三建筑公司，似乎有意将水泥厂‘交’给这两家。”

说到这里，罗天林的声音忽然一低，“还有就是天华公司，这几天好几个晚上余乡长都跟天华公司的老板赵旭华在一起。”

拿着传达室的电话，电话那头便传来了余国民似乎有些‘激’动的声音。

“小秦啊，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来吃个饭，我已经让老马把那辆老吉普加好油了，如果罗主任有时间的话让他也陪你一块来。”

能拒绝吗？当然不能。

叫上罗天林，两人便坐上了乡武装部的那辆老式北京吉普，别看这种绿蓬的老吉普破旧，但速度却是没得说的，只用了三小时便开进了开河。

按照余国民事先所说的地址，秦爱民与罗天林从车内走了出来。

“华云大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