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阮从来都没觉着等人会是一件非常难捱的事。

起码在她过往的那十六年里，她从未像今时今日这般心焦过。

骆闻息当然也看出了沈阮的心不在焉与焦躁。

他一边喝着茶，一边就像是看戏似的看着她在那坐立难安的。

末了，才说了一句:“现在就连午时都没有，小侄女。”

闻声，沈阮转头看过去。

“你要是不说话，我倒也不会将你当成哑巴。”

骆闻息噗嗤一笑，带着几分戏谑:“姜暖，这件事可以说，是由你一手操纵的，怎么，现在后悔呢？”

“羊入虎穴，但谁是羊谁是虎好像也未可知呀！”

本来沈阮已经够烦了，现在听见他的话，更是被烦得不行:“骆闻息，你闭嘴可以吗？”

“你这丫头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骆闻息道，“我这只是在提醒你，知道吗？”

沈阮眸光暗沉，紧紧地抿着嘴角没有说话。

骆闻息笑着朝她手那看了一眼。

见着她紧握成拳头，并没有半点想要松开的意图后，忍不住轻轻一笑:“说实话，我是真的很好奇。”

“傅清辞那张皮囊好是好，可真要说当世绝无仅有，又实在是有些夸大了。”

“你倒是看上他哪里，竟能让你念念不忘，为他牵肠挂肚？”

骆闻息的这些话，其实沈阮并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罢了。

在没有遇上傅清辞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能为了一个人牵肠挂肚至此。

沈阮垂眼道:“感情一事，那是能这般轻易就说得清的。”

“喜与不喜，又不是一句话的事。”

“后悔了？”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骆闻息却是瞧得清此时此刻沈阮真正的情绪如何。

只是她这般模样实在是让他有些意想不到。

本以为沈阮会嘴犟着不肯承认，但是没想到，这人别别扭扭了一阵后，倏地就轻轻点了头，应了他的话。

“嗯。”

这声音极其的细微，若非骆闻息耳力过人，还真听不见。

骆闻息惊诧一阵后，顿时失笑:“还真是呀！”

他从不曾见过沈阮这般模样，实在是好奇得很。

干脆起身走到沈阮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站在那看着她，啧啧一叹:“姜暖啊姜暖，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呀！”

“你好烦。”沈阮不耐烦的将人推开。

“你要是心里实在是不畅快的话，不如去看看姜胤呗。”骆闻息提议道。

沈阮拧着眉道:“看他作甚？”

“据说，这些日子姜胤都不怎么配合，不愿意吃饭也不愿意喝药，就连被你打折的腿，也不愿意去接了。”

听他说完后，沈阮的眉头是一下就紧紧地拧巴起来:“为何会这样？”

骆闻息耸耸肩，笑得格外灿烂:“我怎么知晓这位小郡王是想做什么？又或是想要借此威胁什么人呀！”

听见他的话，沈阮眉间的忧愁更甚。

“所以，暖暖，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沈阮觉着自己能不过去吗？

她起身，神色有些烦躁的走了几步，尔后转身看了眼站在院中，依旧风姿潇洒的骆闻息。

见着他并无异色后，这才沉着气，往关着姜胤的密室走去。

就进到屋内后，瞧着书架后的那一扇石门，往日种种不可遏制的浮上心头。

沈阮站在石门前沉默片刻后，这才伸手将它给推开。

映入眼中的便是一条漫长昏暗的甬道，没有半点烛火跃动。

沈阮瞧着，身子稍稍一顿后， 便将火折子摸出来，将最外侧的烛盏给点上。

烛火跃动。

光亮一点点的浮现。

自打那日知晓姜胤并未昏睡过去后，沈阮便再也没有出来见过他。

石壁上的烛盏接连亮起，昏暗被一点点的吞噬，逐渐变得稍稍明亮。

沈阮走下最后一阶石阶时，听见声音的姜胤坐在床上转头看来。

她面无表情的抬眼与他对望。

片刻后，她轻轻抿着嘴角一笑，伸脚勾过一侧的凳子坐下。

“有段时日没见了。”沈阮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并没有经过那二十年的岁月，于她而言，所有的一切都鲜活的像是发生在昨日。

姜胤并没说话，甚至是就连半点呼吸都给控制住。

他看着她，第一次没有带上冷沉霜雪之色，而是柔和又平静的目光，带着纵容与激动。

沈阮垂眼避开，并不愿见着。

“骆闻息与我说，这段时日……”

没等沈阮说完，就被姜胤打断:“阿姐。”

沈阮有些颓然的闭了眼。

她便知晓，只要稍稍一露马脚，很多事便有迹可循。

就算在离谱又如何？

只要排除所有的错误，剩下的那个，不可能也能变成可能。

等姜胤出声，一切尘埃落定后，其实两人心头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是呀，这天底下除了他的阿姐外，还有谁能这般了解他的武功招数，将他给压着打。

姜胤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甚至是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沈阮给出的反应却是非常平静，甚至是可以说是几近淡漠。

“不必。”沈阮淡声道，“前尘往事，早已是过眼云烟，长宁郡主亡故已有二十余年，你的阿姐，早就死在了大漠的风沙里。”

“我，不是她。”

姜胤低声:“阿姐。”

“骆闻息与我说，这些日子，你不愿用膳，也不愿让大夫瞧你伤口，为何？”

“阿姐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呢？”

“我的阿姐，还是沈阮？”

“自是沈阮。”

这个答案算是在意料之中，他微微垂眼:“那个男人对你好吗？”

沈阮道:“挺好的，我很喜欢他。”

“阿姐。”姜胤又道，“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年之事，或许与你并无什么关系。”沈阮道，“这些日子，你便安心在这儿呆着吧，等时机一到，我自会放你出去。”

“阿姐，姜阅……”

“他是自尽。”沈阮垂着眉眼说道，“我曾想要杀了他，可是小叔叔不准，我便没有再动他。”

“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选择自尽。”

“也算是，因果报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