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

“放好了。”

“杯子，牙刷，牙膏？”

“拿了。”

“袜子，裤子，衣服？”

“都准备好了。”

“全都准备好了？”

“是啊。”晓安被行李压的奄奄一息。

“那么——”商妈妈用一种红军长征的精神坚定地开门，“我们上路吧！”

汽车七转八拐地下了高速。晓安从车子里看出去，广州整个灰蒙蒙的。立交桥一层层地延伸到天空去。汽车拥挤得如同地上的蚂蚁，任意在街道间被互相蹂躏着。

“恐怖的城市啊。”晓安最终得出了结论。

“晓安，看地图，我们要走哪里？”商春递了一张地图过来，晓安接住了，低头仔细研究。

“快点！岔路口到了！”

“很快。”相对于老爸的焦急，晓安显得非常镇定，悠闲地抬头，双手动了一下，“哗啦”把地图翻了个面。

商春几乎气到吐血，“你看了半天，连广州地图你都没看到！”

“嗯……往右，上立交，不不！不要上，不对，还是要上。啊，下来直走……”

“还有立交！”商父大叫。

“啊？怎么可能？”商晓安揉揉眼睛，确信竖立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不是海市蜃楼，“那个，要不要上去看看？”

“……”商父气到没有话说。

“笨晓安！你地理怎么学的？”老妈回手就捏晓安的脸蛋。

“呜呜呜……我那是理论，我们从小受教育要实事求是啦。”

“你就老实说，是不是走错路了？”商父问。

晓安又反复核查之后说：“肯定没有，从理论上来讲。”

“接下来怎么走？”

“直走。”

三个人疑神疑鬼又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看见了校门所在。

“是这里了啊！”晓安贴着玻璃窗子，外面的学校大门下面来来往往许多人群。到处飘着彩旗，迎风招展。

晓安拉着老妈就往大门里走，商春看了看左右，然后说：“我去厕所。”

校内那条大路两边，挤满了报到的学生，有些稚嫩的一看就是新生，另外一些就是师兄师姐了。

晓安几乎看花了眼，每一个摊位上的名称都不一样。

“计算机学院欢迎您，新同学。”“法学院热烈欢迎师弟师妹。”“您好，政管学院的同学们。”找了半天，就是没找到商学院的牌子。

晓安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拉着老妈。“是不是这个？”商妈指着教学楼屋檐下的那块摊位说：“欢迎加入商学大家庭。”

晓安抬头一看，果然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写在横幅上。“像是超生游击队的招牌。”喃喃自语。

“你好，同学。”漂亮的师姐对她说，灿烂地笑着。

“你好，师姐。”晓安稍微移动眼球，师姐身边美形的帅哥是她以后的师兄？吸口口水，以后要常联络啊。

“同学，可以给我你的录取通知书吗？”帅哥说话了。

“噢？好……”晓安伸手去摸……“噢？噢？啊？！”唰唰唰退出三尺，难以置信地看着老妈。

“老妈……”

“怎么了？”

“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不要怪我。”

“你说。”

“我所有的东西都记得拿了。”

“嗯？”

“除了录取通知书。”没有说完，就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在热闹的校园上空飘扬……

这就是，商晓安入学的第一天。

“以后上街一定要小心啊。”老妈忙着把东西往床上铺，“你这军训衣服也真是糟糕！一洗肯定是褪色的。”

“好好。”晓安有些不耐烦了，来太早，竟然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不过她的床位是在下床，神啊，你一定听到了我日夜祈祷对不对？商晓安感激地双手合十。

“就是这里了。”听到脚步声走过来，还有女孩子的声音。抬头看向门口，期待着自己的新同学会是什么样子的。

先进来一男人，吓了晓安一跳。

那大叔环视了一下四周，严肃地对晓安的父母点头，接着对外面叫了一声：“阿叶，进来吧。”

“来了。”清清脆脆的声音，带了些潮汕地区的温软。两条小辫子晃动着就进来了。原来是个小姑娘。晓安有些失望，肯定是新同学的妹妹吧，看样子还在上初中呢。

“你好。”那小姑娘个子不高，踮起脚尖来和晓安握手，惊讶得睁大眼睛，随后笑了：“你好高哟！”

“呵呵，一般。”晓安看到那大叔把东西塞在自己的上铺，好奇地对那小姑娘说：“你姐姐就在我上铺？”

“什……么姐姐的？”小姑娘有些困惑。

“怎么，她不是你姐姐吗？睡我上铺那个？”晓安顿时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怎么可以乱猜乱想呢？

“啊？”小姑娘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不知道我就是你的上铺吗？”

你？是我上铺？

商晓安退后一步，仔细地察看了一下小姑娘的小胳膊小腿的，怎么可能，这刺激太大了点吧？

“你是天才？跳级过来读大学？”

“我今年十九了。”

“啊……哈哈……”晓安干笑着，只觉得冷汗直冒，“是我眼拙，抱歉啊。”

“小叶。”

“晓安。”晓安摸着那小小的手，依然不太相信，这样的小孩子竟然是自己的“同床”啊。

收拾好东西，老妈舍不得走，老爸在车子外面一阵吼，连扯带拉地把商妈妈塞进车里带走了。晓安看着远去的车子，心里感觉怪怪的。

在附近转悠了两圈，太阳有些大，想买瓶水喝，在琳琅满目的饮料面前难以取舍。

“晓安？！”身后有人叫她，她循声看去，顿时乐了。对方过来就是一个拥抱，打了她一下，笑了起来，“你找得我好苦。”

“呵呵，草根，好久不见了。”晓安笑眯眯的，“我听说你也在我一个学院，不过没联系上你。”

草根甩了甩简短的头发，像男孩子一样帅气，她眨着大眼睛：“你还说！打你手机也关机，家里也没人接。我今天早上来了之后，直接在注册那边查到你的名字呢。”

“你在哪个班？”

“二班。你不和我同班。”

“不过都没有多远了是不是？”

“呵呵，的确，听说是一个辅导员呢。”

“是吗？为了庆祝这个……”商晓安似乎施恩一样，指着那排冰柜，“你请我喝饮料吧？”

“……”草根沉默了一会儿，“只请三块钱以内的。”

晓安挑了一瓶可乐，热情地抱住草根，“我就知道草草你最好了。”

回到宿舍，已经有四五个人放了东西进来，不过人还不在。

小叶在洗军装，一桶桶的绿水飘出来。看见晓安，她笑着问：“晓安，洗不洗军装？”

“你帮我洗吗？”晓安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毕竟还是新朋友，习性没有摸熟，要慢慢奴役。

“好啊！”哪里知道这小姑娘这么勤劳的。

“哈哈，谢谢小叶。”

“没什么。”

“咦？你好，是我的新室友吗？”

晓安连忙转身，把暗爽的奸诈笑容换成可爱的无知少女表情：“你好，我叫晓安。”

“我是国美。”

“国美？”晓安憋住笑，点点头。国美？卖电器那家连锁店啊？

“嗯。对哦，这也是我们的室友。LILY。”后面跟着的那个纤细高瘦的女孩子有些羞涩地点点头。

“晓安。商晓安。”

“一起吃饭去吧？”国美看了看手表，“五点多了。”

晓安点头，忍着没有说请客这个问题。小不忍则乱大谋。

晚上的时候，最后两个同伴也显圣了。

一个叫阿苏，头挺大，看起来很小白的女孩子。一个叫Wing，挺精干的女孩子。

“喂，有没有换广东动感地带的卡啊。好便宜，听说有三十块钱送呢。”小叶回来的时候，笑得很甜，眼睛里似乎冒了钱星。

一个钱鬼。晓安衡量了一下，下了评语。

“哇！真的吗？我也要！”一群人立即回应。

一群钱鬼。晓安哀叹。她那请客的计划，实现起来似乎有些困难了。

快睡着的时候，她还在坚定自己的信念。放心，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都过来了，我不过就是想让别人请客，没什么难的吧？

第二天早晨，估计除了她商晓安之外都失眠，老早就起来了。锅碗瓢盆的，吵得她也无法入睡。

她马虎地把军装套在身上。

抬头就看见几个如同毛虫的东西，晓安忍不住大笑起来，“哇哈哈哈！一堆毛虫啊！”收到一双双犀利的目光。

“去吃饭吧？”晓安干笑着说，“听说这学校帅哥不少呢。一边吃一边饱眼福？”

“哈哈。对对，你们记得那个注册处的帅哥吗？好靓仔哦！”小叶作出陶醉的表情，几个人都笑着把她推了出去，“吃饭啦！”

“这个……这个……”阿苏推了晓安一下，低声贼眉鼠眼地说：“你看那边那骑单车的。”

晓安形象不雅地蹲在地上，咬了一口面包，“还可以，估计身高不超过一米七五，但是脸还凑合。”

“我也觉得。”小叶点头，“帅哥最重要的是身高，如果能够达到一米八以上最好，一米七八是我最低限度了。”

“噗！”国美一口豆浆喷出来，“照你这么说，我应该甩了我男朋友吗？”

“男朋友？！”众美女齐声大叫。惹得路人纷纷回头。

“是啊。”国美伸出美丽的左手，让大家看清楚上面带着的白金戒指。

“哇！哇！真的！”一群人飞身过去，几乎把国美压死。

“我的豆浆啊！”

军训，终于开始了。选出两个黑炭一样的教官，幸运的是，都带着力量美。站军姿的时候，晓安注意到小叶在不停地偷笑。钱鬼加色女，晓安在心里补充。

国美最经常做的事情，是在休息的短短几分钟内发信息。有男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样。晓安下了评语。

然而阿苏经常也在发信息，频繁得几乎和国美有得比。根据定理，这个也应该是有男朋友，不过不愿意说的。

在晓安对LILY仔细考察之后，认为，惟一一个比较正常的就只有LILY还有自己了。

军训的第一天，教官就给了一堆亲爱的同龄人一个下马威，在平坦的篮球场上，静静地站了三个小时。太阳很强烈，两个教官悠闲地在一个个木头桩子面前走动，毫无顾忌地回应一群人艳羡的目光。

晓安在心里把那两个山东教官从头到脚从首到尾从左到右从前到后，骂了个爽。两腿不停打颤，酸酸麻麻的感觉让她基本上站不稳。在最终昏倒之前，听见教官说：“原地休息五分钟。”面前一片人立即一屁股坐在泥地上。哀鸿遍野……她终于知道这词的来历了。

“这位同学。”她酸酸的腿刚动了两动，就让人叫住，抬头一看，竟然是那两位教官。“唰”地站得笔直：“到！”

把教官吓了一跳。教官说：“你叫什么名字？”

“商晓安。”晓安犹豫了一下。

“多大？”

“二十。”

“身高。”

“……一六七。”你审问犯人还是怎么的！

“呵呵，比我小一年啊。怎么看你都比我小得多。”您老有早衰症。我有什么办法。

“怎么样？”

“啊？什么怎么样？”

“你看别人都坐着了，你还站着，是不是想给大家表演个节目啊？”

晓安四周环视，有一种破口大骂的冲动。一群缩头缩脑，在困难面前后退，在敌人面前投降的软弱阶级！

“表演就表演。”晓安一卷袖子，往前一走，严肃着脸，静静地站了半天。突然，脸上浮现一个诡异的笑容，双手在胸前晃动起来，用五音不全如同魔音一般的声音唱起来：“来来，我是一条菠菜，来来来来来；来来，我是一粒芒果，来来来来来；来来，我是一颗西瓜，来来来来来。喔喔喔！！！”末了还带点狼嚎。

满意地转身看几乎成了雕塑的两个教官，又回头看看脸色发青的众同志，晓安咧嘴笑了。

“喂喂！”那边教室上课的老师不耐烦了，“你们注意一点嘛！噪音不要影响到我们！”

第二天早上去听《军事理论与国防》，晓安一早就拉着小叶出来看帅哥，坐在大理石的椅子上，小叶喝了口豆浆。优雅得让晓安羡慕不已。

“晓安，你看二营的，似乎今天要军训呢。”小叶摇头，“真可怜啊。”

“还好，昨天他们去上军事理论去了。这没什么可怜。我们可怜的时候，他们在空调下舒服呢。”晓安发现小叶的嘴角带着微笑，顺着小叶的视线望过去，一个只穿着迷彩背心，头发短短的，发稍还有些微微的灰色，挺鼻梁，大眼睛，红润嘴唇，高挺个子的大帅哥！站在她们不远处，正望着她们呢。

“小叶？”晓安的手在小叶的眼前晃了两晃，没有反应。

“你说，他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小叶陶醉地问。

“估计不是。”怎么看都不像啊。

“不然为什么他那么盯着我？”

“是不是你嘴边留了豆浆汁。”

“啊！”小叶连忙擦擦嘴。

“他过来了！”小叶激动起来，微微冲着那男生一笑。那男生竟然也回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啊……”小叶发出陶醉的声音。

晓安翻翻白眼。

“你好。”那男孩腼腆地打招呼。

“你、你好。”小叶比人家更腼腆。

“我……那个……”男孩有些犹豫。

“请讲。”

“不知道师姐可不可以告诉我，二营是在哪里训练？”

师姐？训练？

晓安一杯豆浆都到了出去，转身闷笑起来。

“啊？啊？”这是小叶惟一的反应。

“呜呜呜……”

“别哭了。”阿苏说。

“呜呜呜……”

“别哭了。”阿Wing说。

“呜呜呜……”

“别哭了。”国美和LILY一起说。

“呜呜——”

“别哭啦！”晓安暴吼。

“咳咳。”小叶果然停止了哭泣。

“不就说你是师姐吗？有什么了不起？我上次还被人认做老师呢。”晓安不以为然地说，要比受伤害伤害最大的应该是可怜的她吧？

那天吃饭，不就穿了老气点的衣服，然后沉思着人生最重要的问题，面前有人恍惚地说话，“老师，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那顿饭，几乎没吃下去，倒变成往出呕血的下场了。

“可是我……”

“专心上课。”晓安懒得理会她，别过脸去，专心看着那《军事理论和国防》，只觉得其中的文章都特别奥妙，什么电子战，间谍战，离子战，什么包抄行动，台湾问题，世界冲突。一个一个字都模糊下去，渐渐变成一片黑暗。

空调开得正好，晓安形象很不雅观，累得不行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太阳那个高照，日头那个火热。

可怜的祖国的花朵，在烈日下，完全枯萎了。

晓安被教官固定在一个动作上，左手平胸，弯曲成九十度，右手往后抬起，距离身体约二十厘米。

右腿笔直，左腿悬空约二十厘米。

优美的正步姿势。每次在电视上看那国庆巡礼的时候，“唰唰”地走过人民解放军，那腿齐得啊，就跟从厂里运出来裁剪过的一样。

晓安瘪着脸，仇恨地瞪着两教官。

“怎么了？”刘教官慢悠悠地踱过来。

“没有。”

“是吗？”刘教官一脸坏笑，“可是我看你，似乎站得不耐烦了啊。”

“为人民服务！”晓安大叫，“怎么会不耐烦呢？”

后面发出一片憋着的笑声，终于几个人晃悠着，站不住了。

“好！”教官发出迫不及待的声音，“站不住的同志出列，三十个俯卧撑！”

晓安幸灾乐祸地晃动了两下，在众目睽睽之下终究还是稳住了。她环视四周，不可一世地得意笑着。终究还是让众位同志以及教官看不入眼。

“现在，还坚持着的同志们，听我的命令……”教官拖长音调，“唱歌！”

一双双劳苦大众的怒目直射教官，估计再多两分钟教官就要张针眼了。然而，最后屈服的还是同志们。

“我是一颗螺丝，我是一粒钉！一二三，唱！”

“我是一颗螺丝，我是一粒钉，我是一杆红旗红彤彤……”鬼哭狼嚎死气沉沉。

“嘿嘿。你们五十多个人，还没我一个唱得大声？”刘教官摸摸下巴，“再唱一次！唱团结就是力量！唱不过我的声音，你们立即给我绕着学校跑三圈。”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诡异的情景，天天上演在中国某高等学府中，一群穿着怪异的人，摆着同样怪异的扭曲姿势，唱着古老的歌曲……

邓冰刚上大二那学期，正好是新一届学生入学的时候。他还记得开学时，和几个哥们站在楼上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青涩的脸。心里那种感觉，有些亲切，也有些不是滋味。自己又老了一岁，离那个少年时代越来越遥远了。

身边的男人还在津津有味地讨论着哪个师妹好看、哪个师妹大方、哪个师妹好骗哪个师妹单纯的时候，他就从阳台上下来，转回自己狭小的宿舍，坐在窗边，静静地翻开那本之前未看完的书籍。喧闹，吵杂，兴奋，期待，那些沸腾着的情绪，远远地在他的桃花源之外。

许多人都觉得邓冰这个人冷冰冰的，虽然平时的态度随和，也没有什么脾气，笑起来也一样的不知道天高地厚，恼火的时候抓狂得比谁都狠，打起架来也丝毫不含糊。然而却和人相隔了几万里远一般。甚至有人认为，邓冰这个人，总是在随和的神态后面嘲笑着他眼前忙碌的人群。邓冰是才子，所有的人，或是用嫉妒或是用崇拜也或者是讽刺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文学院的才子，当年以语文作文满分的成绩考上来，在许多知名刊物上发表过文章，写出的社会调查报告获得校级优秀调研成果奖，甚至参加省级“挑战杯”大赛获得三等奖的人。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邓冰和别人之间的隔膜了。

无论是期待的也好，还是无所谓的也好，新生的生活也迅速地展开。首先给大一学生一个下马威的，就是长达一个月的军训。虽然是九月，在南方，天气依然酷热得让人难以忍耐，在太阳下站立几个小时而不倒，邓冰真的佩服自己的师弟师妹们了。

他坐在阴凉处，扇着扇子，喝着刚刚买来的冰凉饮品，依然汗流浃背，然而外面遭受暴晒的新生却一动不动。

“已经多久了？”旁边的男生小声问他，“我看学校真是变态，这么虐待人。幸亏我们去年没有军训。不然让我死了算了。”

“嗯……一二，三个半小时了。中间总共休息时间不到半个小时。”邓冰眯起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摇头，“怎么能够站这么久？难道是用考上这所大学的兴奋一直支撑着？”

“啊，哈哈，凳子，你就再写一篇调研报告来探讨一下好了。”

“嘿，胡说八道。”他又喝了一口饮料，实在有些热昏头了，怀疑起自己突然热心地参加师兄师姐给师弟师妹打气活动的正确性了。

“喂！那边的！”商学院那边有人叫唤，仔细一看是文学院的学生会主席，“安子、凳子、还有那个谁？都过来，过来！”

“什么事情？”安子拉着邓冰立即跑过去，兴冲冲地问。

“拿着！”主席很有气魄地把“为商学健儿加油”的彩旗递到两三个人的手上。

“干什么？”

“干什么？”主席轻蔑地哼了一声，眼神不亚于看两个智障，“彩旗是用来挥舞的，懂吗？”

“废话！是人都知道！我是问你把商学院的旗子拿给我们做什么？”安子不爽地“呸”了他一声。

“挥舞啊。”主席还是那句老话。

“你叫我们给商学院挥旗子？”邓冰问。

“啊啊啊！你这个汉奸，不，文奸！”安子终于明白过来，指着主席的鼻子骂，“我们文学院的旗子不用摇啦？”

“什么汉奸！这叫做投资，懂吗？”主席说，“反正你们几个闲着也是闲着，过来帮商学院的挥旗子，有什么不对？”

“那就让他们闲着啊？”安子愤愤不平地看着那些悠闲地在阴凉处休息的商学院干事。

“他们给你什么好处？”邓冰立即指向问题所在。

“呵呵，果然还是我们的才子聪明。”主席欣慰地拍拍邓冰的肩膀，“商学院外联部答应帮我们文学院学生会拉一笔三千块的赞助。”

在新生站立的时候文学院的几个大二、大三生开始挥旗，在一片静止中，显得特别怪异和滑稽，几个高年级的师兄形象在太阳下面毁于一旦。

“我们在这干什么？”安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旗子，“太没骨气了，竟然为了那三千块钱在拼命。”

“算了。”邓冰没理会他的感叹，转身去搬准备发给新生的矿泉水。怎么说他也是校学生会的实践部部长，没钱的确是很悲惨的事情。“大一的同学一休息就要去发水，你坚持一下。”

新生训练到一半，教官一声令下，一群人如同蚂蚁一般迅速地朝阴凉底下涌来，一千多人，看起来太过庞大。

“我的妈呀……”安子擦了擦脸上的汗，“你们不要挤，排队，一个一个来！”虽然如此，人依然是被挤得七荤八素的。

邓冰有些同情旁边的安子，他手里拿着明显的标志——矿泉水，已经快被师弟师妹们吃了。他往后退了两步，悠闲地看看四周，活动活动已经僵硬的筋骨。

“师兄……”

他愣了一下，扭头去看。

身后站着一个身穿迷彩装的……自然是新生的女生。看了一下她帽子上的标志，是商学院的。被晒得一脸黑红色，头发有些乱，她眨着大眼睛，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粗鲁地擦擦脸上的汗水。

他突然忘记自己曾经站在这里了。

他突然想起了一些什么，有些什么想抓住，却没有抓住东西……

“这位师兄。”她又叫了一次。

“啊？什么？叫我吗？”他咳嗽了一下，看了看恶毒的太阳，突然笑了起来，很温柔很纵容。

那女生纳闷地看着他。“当然。”

他还在笑，抑制不住地笑着，越笑越觉得自己像傻子，“有什么事情吗？”

“烦劳拿六瓶水给我可以吗？”她指着地上的箱子问他。

“哦……给。”他笨拙地打开箱子，拿了几支出来。

“谢谢。”她很有礼貌地说，也笑了笑。

“不、不用。”

“晓安！”有几个女生在远处叫着，冲这边挥挥手，面前的女生转头去看。

“我就来！”她冲着邓冰笑了一下，转身跑了。

哈哈……

邓冰摸了一把脸，刚刚被太阳晒了一身汗，头发昏。

哈哈哈……

“凳子！”被人猛打了一拳，听到安子的声音，“你发什么神经啊，看着太阳在傻笑？”

“……”他揉了揉发花的眼睛，笑着说，“还好……”

“晓安，吃饭，吃饭。”阿Wing拉着晓安，晓安笑了笑，抽回手，“你们先去吧，我慢慢来，累死了。”

在同宿舍的几个人都飞快地往饭堂奔去，晓安慢慢走着，在靠近通知栏的地方停了下来，一堆人挤在那里看着。晓安凑过去，仔细看着。

《校团委学生会招新啦！》

学生会？团委？

晓安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言情小说里叱咤风云的学生会。心中兴奋起来，如果自己当了学生会主席是不是一样可以一手遮天，全校的帅哥随便享用？

立即往下面看过去。

您好，同学，是否知道学生会和团委呢？您是否怀才不遇？是否想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来吧，我们的大门永远向您敞开。

热情的标语，衬着桔黄的底子，晓安看着挺刺目的。

再往下看，招聘对象：

秘书处干事，外联部干事，组织部干事，文娱部干事，生活部干事，社会实践部干事，理论调研干事……

干事？就是专门干事情跑腿的？就和黄世仁身边的那些个狗腿没什么两样。

晓安不感兴趣地退了出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商晓安才不去做。她要做，就要做大的！

“呀？晓安？”晓安听见有人叫她，转头去看，是国美。

“吃饭了吗？”

“还没？”晓安指指那海报，“有兴趣吗？”

“这个？”国美点头，“听说外联部不错，师兄师姐都说，最吃香的就是外联。”

“外联干什么？”

“展开争取赞助的工作，与各大学校保持联系，积极配合学校举办的活动，争取通过各种媒体，扩大学校影响力……”

“我明白了。”晓安恍然大悟，“就是出去要钱，车费自理，联络各校，出事负责那种事情。我坚决不做。”

“呵呵。”国美笑了两声，似乎不怎么高兴，晓安立即后悔了。

“去吃饭吧？”晓安说。

“不了，我回宿舍，今晚开班会你知道吧？听说要选班干部。”国美招招手，没等晓安反应就走了。

班干部？

小学那阵子，六年都是一个班长，班长身兼学习委员、劳动委员、体育委员、文娱委员、少先队大队长……似乎完全证明了一个女人能顶半边天的道理，你看就一个小女孩子，在班里一手遮天呢。

那时候的班长，早晨带队去跑步，大家绕着圈子跑，她在一边看着；课间收作业，她一个人不用交；下午清洁，她一个人不用打扫。

所以晓安对那个班长的羡慕啊，实在是……似乎那是最最不可企及的地位了。

吃饭的时候，晓安精心构思了晚上的发言，学生会那边是不想去了，怎么都要捞个班干部做做嘛。

晚上的时候，晓安观察了一下来的各路人马，个个都是精心装扮过的，男的帅气女的漂亮的。班干部一共不过九个位置，全班看样子五十人都想争。

“大家好，我是一号了了，我来自xx，我想竞选的位置是班长，我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一直是班长，可以说经验丰富吧。”晓安顿时不平，那不过是老师给的吧？

“我希望能够为我们的班集体做点贡献，能够把我们的班越办越好，越办越火，越办人气越旺。……希望各位同学能够鼎力支持，大力协助，让我们一起共创美好的明天。”台上的人鞠躬。台下的人一片掌声。

“大家好，我是二号霏霏，我来自xxx，我想竞选的职位是班长，我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一直是班长，可以说经验丰富吧。我希望能够为我们的班集体做点贡献，能够把我们的班越办越好，越办越火，越办人气越旺。……希望各位同学能够鼎力支持，大力协助，让我们一起共创美好的明天。”

晓安打了个呵欠，一模一样，毫无创意……

台上人下台，台下响起掌声。

“大家好，我是三十二号阿兵，我来自xxx，我想竞选的职位是班长，我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一直是班长，可以说经验丰富吧。我希望能够为我们的班集体做点贡献，能够把我们的班越办越好，越办越火，越办人气越旺。……希望各位同学能够鼎力支持，大力协助，让我们一起共创美好的明天。”

晓安睡着了。

台上人下台，台下几声稀落的掌声。

“好了！请各位选出自己心目中的人选！”辅导员大吼一声，一群白天被教官虐待的半死的人都醒了过来。

“啊？”晓安迷糊地揉揉眼睛，望向同样迷糊的同学，“投谁？”

“我怎么知道？”

“你没听吗？”

“你听了吗？”

“没有……”

于是，惟一一个用心听了，目前还有点记忆的，了了同学大获全胜，成为本班班长。晓安同宿舍的LILY竟然莫名其妙地当上了生活委员。全宿舍高兴地一起去庆祝，晓安却有些失望，自己那个竞选的学习委员竟然落空了。

“LILY啊，你当了生活委员，一定记得扣点班费出来，给宿舍谋福利。”晓安阴险地笑着，勾着委员大人的脖子。

“好了好了，今晚宵夜我请客，行不行？”LILY挺高兴，拉着几个宿舍里的，一起去吃宵夜。

晓安也被拉着猛跑，路过通知栏的时候，回头扫了一眼那黄灿灿的海报，突然觉得没那么刺眼了。总是要当点什么吧？晓安想。

第二天下午学生会招新的时候，晓安最终还是去拿了一张表格，填好。在各个部门排的长队面前，犹豫再三，选择了社会实践部。

“部长，部长……”

人多得要死。

“部长，部长……”

事情多得要死。

邓冰揉揉太阳穴，无奈地抬头，“又怎么了？”

“嗓子痛。要含金嗓子喉宝，公费，给钱。”

“为什么会嗓子痛。”

“你没看到这么多来应征的啊。”某干事愤愤不平起来，一叉腰，指着面前成百成千的新生，“光是问您叫什么名字，都快要我的命了。”漂亮的茶壶很经典地在邓冰面前展现。

“你知道——”

“我不知道。”干事断然否决。

他无奈点头，说：“那好，我——”无意间抬头，望出队伍，愣了一秒钟，脸上浮现出一种类似白痴的笑容，估计有三分钟。

“部长？”

“啊？哦……”邓冰回神，咳嗽了一下，“那好，我……”

“嗯嗯！”干事充满期待地看着部长。

“我代你的班。你回去休息吧。”

“哈？”干事目瞪口呆。敢情金嗓子变铁嗓子了？

邓冰站起来，迫不及待地跑到前台，把坐在那里的干事吓了一跳。

“同学你好。”他努力把白痴的笑容控制住，对着面前的新生说话，“你为什么要选择社会实践部呢？”

周围的人遍体生寒……

“你好，同学。”队伍缓缓移动，终于轮到等到几乎要跳楼的商晓安——当然这里是一楼，跳也跳不死人。

“您好，师兄，师姐。”晓安有些紧张，连师兄是否帅都没有仔细去看。

“你是商学院的商晓安。”师兄笑着问，“名字还挺配的。”

“呵呵……谢谢师兄夸奖。”晓安一边冒冷汗，一边想：你夸奖我什么啊你？

“为什么想要进入社会实践部呢？”师兄问她，似乎很好奇。

“嗯……”你妈妈没告诉你随便问人隐私的问题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社会实践部，在我看来是所有部门中最实际的部门。它和人民群众的联系比较密切，无论在人民战争还是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志愿者是不可缺少的……”晓安热切地说了起来。

“……”师兄沉默了很久，然后问：“你不会觉得到实践部会吃很多苦吗？”

“当然不会。我有一颗为人民服务的心啊。”晓安情绪激动，“你不知道，当我看到别人痛苦的时候，我也会痛苦，别人穷的时候我也会感觉自己穷。”

“咳……”

“而且，向雷锋同志学习不是党一直教导我们的吗？”

“咳……”

“我认为我是有能力有毅力有决心——”

“咳咳！师妹，谢谢你。如果你入选的话，我们会给你通知的。”师兄的声音很压抑，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了。

“啊？哦？知道了……”这么快就完了？晓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抓着头，从教学楼出来，在夜色中看着那人声鼎沸的地方，晓安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

那师兄啊，什么样子呢？

眨眨眼睛，她竟然没有仔细看耶。

“……”

“……”

擦汗。

擦汗。

“这师妹……”

“好强啊。”

众干事一致同意。

邓冰站起来，走到后面，趴在凳子上，形象不雅地闷笑。

“晓安，回来啦？”开门之后几个人同时回头看他。

“嗯。”

“是去参加学生会的招新？”

“嗯。”

“我也去了耶。”阿苏说，“我和国美去了外联部。”

“是吗？我在社会实践部那边呢，没看到你们。”

“小叶去了秘书处。”阿苏接着说。

“秘书处？小叶想给别人做小秘啊？”

“商晓安！”小叶气得跳了起来，“我告诉你哦……”

“在。”

“人家就是要做小秘……”啊？

“那边帅哥听说不少呢。”小叶柔情似水地说。

原来如此……

第二天的时候，就发现报了秘书处的小叶进了，其余的都没戏。

“哇……小叶，你好棒啊！羡慕得很。”几个没进的，除了Wing都围着小叶吵闹，“以后看见帅哥了不要忘记有我的一份啊。”

“那是当然！没问题。呵呵呵！”小叶拍胸脯保证。

“同志们，今天我们来学习擒敌拳！一共八动十六式。在遇到坏人的时候，可以给你最基本的生命保障！”

这个是大家早就期待的训练，一群人立即规规矩矩地坐在地上，看着两教官对打。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看刘教官把夏教官扔出去，集体鼓掌，一片喝彩。看夏教官猛踹了刘教官一下，集体鼓掌。看两教官对殴，集体鼓掌。

“看完了吗？”

“看完了。”

“看懂了吗？”

“没有。”

“那好！我们今天就从第一式学起。立正！”

全班同学立马站得笔直。

“首先我们要学习的是气势。在气势上就要把敌人压倒。大家吼一声。”

“哈……”没有力气。

“我还哈哈哈呢！”刘教官暴跳如雷，“你们没吃饭是不是？没吃饭就给我站两个小时军姿！再喊一次！”

“哈——！”树上的鸟巢给震了下来。

“左勾拳！右勾拳！直踢！”

“你们这是左勾拳吗？这是右勾拳吗？是直踢吗？”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晓安翻白眼。

“商晓安！”

“到！”立即站好。

“你刚说什么？”

“我？”

“别以为你声音小我听不到。”

“我说功夫博大精深，要想学好，必须清楚地分辨各类拳术的差别。”

“真的？”

“真的。”

教官将信将疑地离开。然后带着困惑把所有的同志玩弄了一个早晨。

“休息五分钟。”

“哗啦”散开一大片，捧着两升的日之泉蒸馏水就喝。

“同志们，我们唱歌好不好？”

“唱歌？教官唱啊！”男生堆里蹦出一个声音。大家都笑了。

“我领大家唱好不好？”

“好！”

“军号嘹亮，步伐整齐……”

下面一片沉默。

“怎么你们不会唱吗？”

下面一起摇头。

“那我教你们唱？”

“教官，可不可以换一首？”

“换一首？”夏教官有些不好意思的去问刘教官。

“换‘军中绿花’吧？”

“我不会，你来。”夏教官立即推脱责任。

“你来，你唱得好。”

“你来。我嗓子不行。”

刘教官最终站起来，小声地说：“那我来，唱得不好，大家包涵。”

“寒风飘飘落叶……”风吹走了落叶，颤抖的好像北方的秋天。

“寒风飘飘落叶。”大家一起唱。

“军队是一朵绿花。”

“军队是一朵绿花。”

“亲爱的战友你是否想家，是否想妈妈？”刘教官唱完，等着大家往下接，却没听到反应，抬头去看，吓了一跳。“怎么都哭了。”

晓安也吓了一跳，旁边坐着的几个女生，都哭了。脱了眼镜，把头埋在两腿间，小声哭着。

“怎么了这是？”刘教官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了。唉！想父母了？我当时唱这个也哭了。别哭了，羞不羞，几个大学生了，还在我面前哭？”

晓安没哭。晓安只是愣愣地看着。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估计是因为不好意思的原因，教官们接下来的训练没有太严厉。

晓安吃完饭，回到宿舍，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一个猛子扎起来，窜到电话前，拨了家里的号码。响了三声之后，那边有熟悉的声音。

“喂，您好，请问找哪位？”那是妈妈接电话惯用的语言。

再也忍耐不住，晓安趴在桌上，颤抖地叫了一声：“妈……”

“啊？啊？是晓安哪？怎么有时间打电话回来？”商妈高兴地说，一边说还听见她一边喊商父，“商先生！赶快来，快啦！你女儿的电话！”

“刚吃晚饭，就想这几天没见着你了，好想你。还想爸爸。”

商妈妈在那边笑了老半天，隐隐约约听见商春想听电话的声音。

“哎呀，你都不知道，我可是哭了好几天呢。”商妈说，“你刚走那天，我都是看着你的照片入睡的。你知不知道，办公室几个女人老谈论孩子，一想到你不在身边，我心里啊，就好难过……”话还没说完，声音就没了，一阵噪音之后，就听见商父的声音，“晓安哪，军训得怎么样？”

“爸爸。”晓安快乐地笑了起来，“还可以，已经开始学擒敌拳了。不过，好难学。过两天估计要去学射击。”

“做什么事情都不要还可以就算了。知道吗？要认真。你们《军事理论和国防》还要考试吧？要考好点，知道吗？”

“嗯，知道了，爸爸。”晓安温顺得像绵羊一样。

“你拿来！”商妈的声音，“晓安哪，别光吃不动，要多锻炼。”

“嗯，知道了，妈妈。”

“买东西要省着点，别被人骗了。”

“嗯，知道了，妈妈。”还是特温顺。

“晓安……”商妈妈突然可怜兮兮地喊，“我八月十五过去看你。呜呜……妈妈想你。”

“知……道了……”

“晓安，晓安！我可怜的宝贝啊！”商妈开始嚎啕大哭。

商晓安在电话这边听着，只觉得满头黑线。

“这是什么东西？”中午的时候晓安回到宿舍。Wing递过来一张宣传单。

“是我们学院的招新广告。”

“不去。”

“死晓安，你看看嘛！”Wing猛一拉晓安的脖子，拉到广告面前，“看好！学院招的是团学委员！”

“那是什么东西？”

“团学委员呀！”Wing是从佛山来的，很有黄飞鸿的气概，说起话来很有气势，震得晓安两耳发聋。“你不是想当吗？就是那什么主席，书记，秘书长……”

Wing说着说着晓安的眼睛放出越来越灿烂的光芒。

“就是那些个小说里，最最重要的人物。”晓安站直身体，大笑起来：“嘎嘎！嘎嘎嘎！”

“怎么样？去不去？”

“啊？”晓安愣了一下，才抓抓头，不好意思，“我不想去耶。”

“去啦去啦。”LILY说。

“是啊……晓安，想去就试试嘛！”阿苏说。

“试试？”晓安还在犹豫。

“对啊，我已经报名了。”国美说，“我竞选主席哦。”晓安有些惊讶也有些羡慕国美的大胆，自己的确是害怕若选不上突如其来的那种难受的感觉。

“我？”晓安还在摇头，“我还是没什么兴趣啊。”

下午出去的时候，在公告栏，晓安看了老半天，商学院招团学委员，书记，副书记，秘书长，主席，副主席，各部部长。

看来看去，也没个位置她能干的。

书记，该职位要求能够统一协调下属，在矛盾中寻求平衡，在最紧张的时刻遇事不惊处事有方。能够成为优良的领袖，秉持中国共青团的精神，带领全学院同学学习和继承中国共产党的优良传统。

汗从晓安的脖子上流下来。写这么多话，那人不会肾虚啊？

副书记，扶助书记工作，书记不在的时候，全权代表书记。

学生会主席，担任学生工作的主要领导人，协助书记处理好学生事务。

……

“这没一个适合我的啊！”晓安感慨，“工作怎么都这么艰巨？”想想又不甘心，仔细地又看了一遍。

秘书长？！

秘书长的职责，归纳总结各学期工作，制定下学期计划，统筹各部门人力资源，协调各部门关系，扶助书记以及主席工作。

呀……似乎这个还可以做。说得挺复杂，不过看起来十分轻松的工作，不就是坐坐办公室，聊聊家常话，吃饭凑凑头，开会举举手的……小秘？！

小秘？沦落到和小叶一个级别的了？

不过比小叶好点，秘书头。

从旁边的信箱里抽了三十张报名表，四周看看没人，“放这里这么多也没用啊。拿回去做草稿纸嘛。”自言自语，自我宽慰。

从此，晓安就踏入了是非江湖。一时间风云变色，天地震撼啊！

第一关班级推荐，每班两名。

“这分布也太恐怖了吧？”晓安愤愤不平地在宿舍说，“别的班二十个人，也是选两个，我们班六十个人也是选两个。”

“那不就是你和我了？”国美狂笑，晓安才发现有人比她还张狂。

“你们两别发神经了。快找好适合的衣服吧。”阿苏哭笑不得地说。

“这个可以吗？”晓安拿出一件橙色的。

“难看！”LILY说。

“那这个呢？”白色的鸡心领，“这是我暑假刚买的，妈妈当时说挺不错的。”

“晓安，白色显胖的啊……”

“是吗？”晓安将信将疑，“那这个呢？”抽出一件蓝色的。

“哎呀！你就只有这些吗？”LILY走过来，东看西看，“没有裙子？”

“裙子？”晓安惊讶，“我这种肥腿还敢穿裙子？”

当年穿裙子，还是上小学的时候，上了中学就再也没穿过了。记得有一次，兴冲冲地买了一条回来，还没穿，已经被老爸嘲笑：“好像肥天使。”晓安偷偷跑进屋子里哭，以后所有的裙子，都被送到最需要的人手中——捐给灾区人民了。

“我从来不穿的啊！”

“唉，怕什么！现在满街的人，腿肥的比你多得多，不是照样穿着跑，你怕什么？”

“还是算啦，我知道自己的缺陷，就不要露给别人看嘛。”晓安最终摇头，穿了一条土色牛仔裤，衣服是清爽的红白相间的T－shirt。

“这个可以吧。”见LILY似乎又有问题，晓安连忙打住，“这是我最后一件，你再说不行我就去跳楼！”

“这样啊……那好吧。勉强可以了。”

“呵呵，谢谢。”

竞选委员的，班上也没几个人，晓安站上去的时候，大家的热情高涨。

晓安往讲台上一靠，反正也没什么压力，能上就上，不能上也就算了，心情也就轻松起来，心情一轻松，脸上的笑容就灿烂。根据以后某在场人的回忆，那笑容让他的眼镜深了五百度。

“大家好。我的名字叫商晓安，相信很多人都认识我了。嘿嘿，没错，我就是那个在本次军训中给大家带来无比快乐的商晓安了。我这次，其实是没有什么竞争的打算，反正站上来，混个脸熟，选得上全靠大家照应，选不上也没关系，以后兄弟们认识我了，道上行走起来也方便，是不是？”台下哄笑一片。

“当然了，我既然站在这里，就不能不挣扎一下。我觉得我这人的优点，就是乐观。你看我，灿烂的笑容，从容地面对大家啊。哈哈哈。我这人挺能融入生活的，和大家也可以打成一片，人际关系还算可以。我在这些方面都做得挺好。我想我最强的就是能够百折不挠，积极进取，从来不知道失败和气馁是什么。我相信自己，也希望大家相信我。”晓安鞠躬，下台，一片热烈的掌声。

最终的结果，通过第一轮面试的，果然是晓安以及国美。

回去的路上，无论是国美还是晓安都挺高兴。国美显得特别兴奋，一直爬在晓安的背上，死都要让晓安把自己拖回宿舍。

第二关。学院学生处主任面试，各学院主席面试。

晓安和国美都被分在了下半场。拿着题目走出来，晓安问她：“你什么题目啊。”边问边看。

国美手一收。笑道：“我的和你的不是一样吗？分开来做吧。”没等晓安反应，就走到一边做了起来。晓安愣了一下，隐隐觉得自己又冒犯了国美，惴惴不安地坐下，也慢慢地做着。

第一题，你认为团委学生会在学生工作中的地位是什么？

晓安打了个呵欠，这种东西，上政治课的时候做太多了。“你认为人民代表大会在全国工作中的地位是什么？”换汤不换药的。

答：团委学生会在学生工作中占有重要地位，它是整个学生工作的主要力量，是不可或缺的，它是学生工作的重中之重，必须团委学生会两手一起抓，两手都要硬。在处理这两者关系的时候，要时刻明白什么是重要，什么是次要，什么是必须什么是公正。这两者正是我学院民主公正的体现。……（以下省略）

一看时间，还早，晓安悠闲地往四周看了看，大家都很认真在答题。

第二题，请您就我校一活动设计筹备方案。

这题目太大了吧。晓安吓了一跳，一看时间，本来觉得宽裕的，结果看起来就紧迫了。筹备方案？

记起中学时代的青年形象大赛。

算了算了，凑合着借来用用吧。

青年大学生形象大赛。

时间：XXX地点：XXX

参与人员：XXX

……

“你好，同学，请坐。”

“您好，老师，师兄。”晓安微笑着坐下来。见面前两个人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她。低头，眼睛开始不安分地晃动着。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

“商……晓安，是吧？”老师说，“请你自我介绍一下。”

啊？介绍？以前几次面试都不用吧？商晓安大脑里面一片空白。

“啊，这个，我，是商晓安，那个，我是来自，那个，一班的，那个，那个……”晓安咳嗽了一下，直了直脊梁。坐起来，“这么说吧。我是来自一班的商晓安。您可以在这张简历上看到。我想竞选的职位是秘书长。”

“那同学你认为，你的优势是什么呢？”师兄开口问。

声音挺熟悉啊。晓安偷瞄了他一眼，长相一般，偏瘦，戴个眼镜，就是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底蕴。不认识。

“我的优势嘛……”总不能说因为别的职位都当不来吧，“我的优势是我能够吃苦，能够耐心地完成工作，同时能够很好的处理人际关系，把握好脉络。”

“哦？”那师兄笑了起来，“如果主席团指派一个任务让体育部去执行，而体育部不愿意做，拼死抵抗，你怎么办？”

主席团是个什么东西？晓安呆滞地看着桌子拐角突起的那颗钉子。

“这个问题。”晓安清清嗓子，“我会去说服他。”

“体育部还是不愿意，顽强抵抗，坚决反对？”

“那我继续说服……”钉子钉子啊，你怎么那么美丽。

“说服无效……”师兄双手撑在下巴上，悠闲地看着晓安，嘴边的笑容显然是恶劣的。

寂静了片刻。

“嘭！”晓安猛一拍桌子，让桌面的笔弹跳了十厘米高，吓了四周的人一跳。

“再遇到这种顽固不化，不服从组织安排，不听从组织命令的部长的时候，我实在怀疑是否应当让他继续担任这个职务。”晓安眯眼看着面前的师兄，冷光暴射出来，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好、好了……”一直遭受冷落的老师颤巍巍地开口，“商、商同学，你可以走了，如果你被选上的话——”最后几个字在喉咙里滚了几圈，被晓安危险的表情顶回肚子。

“师兄……”晓安凑到师兄面前，“再见哦。”轻柔得……好冷。

在一片目瞪口呆中开门。

走出去。

关门。揉揉鼻子。斜斜眼睛。

那师兄的皮肤保养得还不错嘛，白白嫩嫩的。

商晓安面试出去后——

“就是这个？！”安子发呆了三秒钟，当门板猛地关上的时候，他冲过去，指着门，颤抖地问。

“怎么了？”邓冰压抑着脸上的笑容，问。

“你就是喜欢上这个师妹啊？”好胖呢。当然，安子聪明地没有说出来。

“我就是对她有好感而已。”邓冰看了安子一眼，目前他的样子和长舌妇没什么两样。

“好感？！”安子尖叫，“有好感就可以推掉别的工作，跑到这里来参加商学院的招新啊？”

“……”你自己不也跑来。

“有好感就可以看到她就笑啊？还笑得那么白痴。”

“……”你自己看到美女也色迷迷的笑。

“难道你比较喜欢唐朝美人，丰韵多姿……”安子收到杀人的目光，咳嗽了一声。

估计这么一闹肯定是选不上了。

回到宿舍和谁也没说。就听见国美说自己怎么怎么发挥出色，怎么怎么十拿九稳……唉唉，商晓安果然是冲动的人。

九月二十六号中午军训回来——那两教官还在玩命一样的教擒敌拳，晓安基本麻木了，走过通告栏的时候，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咦？晓安。恭喜呦！”了了班长和晓安打招呼。

“班长好，不知道是恭喜小人什么呢？”晓安恭恭敬敬地打招呼，以后逃课还要靠她给自己隐瞒呢。

“你看，过了第二轮面试的，不是你的大名吗？”

“啊？！”晓安惊讶无比，“我？天方夜谭啊！”竟然真的在通知栏看到自己的名字。那师兄吃错药啦？还是老师害怕不让她过会被她泼硫酸？

“不是写错了吧？”她又看了一遍，没有看到国美的名字，心里顿时有些遗憾。

“公布了？”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回头一看，是国美，阴沉着脸，手里提着一个茶壶。

“国美？”

国美没有理她，一直看着面前的牌子。晓安只觉得冷汗飞冒，感觉自己入了第二轮是欠了她的。

“国美，一次而已，没关系的。”晓安小心翼翼地安慰。

“你当然没关系。”国美冷冷地顶了回来，拿着水壶上了楼。

晓安呆了一下，本来高兴的心情，顿时如同冷水一样，从头浇到脚，一分一分散去了。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路上，无话可说。

商学院第二届学生代表大会的会场上，商晓安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主持人朗诵出来，在会场上空久久回荡，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站起来，恍然地接受着几百人热烈的掌声，依然觉得像是在梦里。看着身边，刚才还是竞争对手，现在已经是手下败将的同学，不知道为什么喜悦没有蔓延开来。

那些人中间，有多少是像国美一样，在失败之后把责任推卸给别人？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接受，在最后的交锋中落败？六次面试，七次筛选。最终的十三个人，是不是就真的是最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