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落日！日不落之夕！（二）

海天线的那一头，夕阳仿佛一颗被砍下的头颅，一点点向地球曲面的阴影中坠去，轻波荡漾的大海像是被鲜血覆盖，那令人昏昏欲睡的暗红涂抹在钢铁的战舰表面，足以令人产生战舰已经被烧得红透的错觉。

伴随密密麻麻炮口的闪光与硝烟，纷纷扬扬撒满数十艘舰只周围的大小水柱同样被染成宛如梦幻的血色，仿佛成千上万巨大水怪刚刚被砍开的脖颈中迭连喷出的血柱，与如此非现实的景象相比，穿行其间的大小军舰不断中弹、燃烧、爆炸、折断、倾覆、沉没的镜头似乎已经无法令目睹者再分泌哪怕一毫克的肾上腺素。

在这血染的海面上，因舰尾推进轴中弹导致轮机舱浸水以至全舰停航的“复仇”号正无奈地随波漂流，作为死靶默默承受华军第一战舰战队之后各舰的轮番轰击：先是华军第二战舰战队的4艘扬波级，继而是日军战舰战队的“伊势”、“信浓”，再而是朝军战舰战队的“广开土”、“李舜臣”，由于能见度急剧下降，这8艘战舰在日落前的5分钟内只来得及把不到10发350毫米炮弹直接打在“复仇”号伤痕累累的舰体上，却仍不足以将这艘协约军最强大的超无畏型战舰送入海底。

另一方面，确认“复仇”号停航后，“平海”号为首的华军第一战舰战队4艘海字号巨舰迅即转移火力，以“平海”、“宁海”号战舰连同先导的“震雷”号战巡集火轰击“伊丽莎白女王”号，以“靖海”、“威海”号战舰集火轰击“刚勇”号。到17时50分，“靖海”号打出的一个全齐射取得了3发命中，几秒钟后，处于“伊丽莎白女王”与“雷鸣”号之间的“刚勇”号舰位上，濒近灰暗的海天之间绽出一团巨大鲜艳的橘红，裹挟着纷乱碎片和杂物的烟团直冲天宇，却很快被沉沉落下的夜幕吞噬不见……

17时52分，最后一抹阳光从西边的海天线上一闪而逝，狂热的战斗仍在继续，但已经失去了决定意义。

几乎在日落的同时，多处进水、航速下降到20节的“伊丽莎白女王”号突然向西南方折转，隐入夜色之中，丢下了浑身冒火、仅能保持15节航速的“雷鸣”号。

大约在同一时刻，萨镇冰收到“伏波”号报告：17时49分本舰左舷中雷，详情后报。

“左舷？难道被潜艇盯上了？”

虽然15分钟后这个报告被更正为：“右舷中雷1枚，航速不受影响”，但“全舰展开防潜机动”的命令却在收到第一个报告后不到5分钟内下达，甲部队以“之”字轨迹航进了足足20分钟，期间于18时整确认英军“雷鸣”号停航，随即将总体航向调整为西南，到18时20分，甲部队才恢复了直航，这时天已全黑，继续追击漏网的“伊莉莎白女王”号将面临巨大的风险。

事实上击中“伏波”号的鱼雷应该来自坎贝尔准将指挥的英军第1和第2驱逐舰队，这波雷击部队在哈斯少将的4艘蒙茅斯级装甲巡洋舰掩护下全速横冲东亚军甲部队舰列，借着阴暗的天色在一万码到三千码距离上先后发射三十多条鱼雷，期间击沉前来阻截的华军“怒狼”、“景阳”号驱逐舰，重创“钢豹”号轻巡洋舰，同时也付出了惨重代价――装甲巡洋舰“肯特”号被“扬波”号的350毫米巨弹击爆弹药库，瞬灭，驱逐舰“吉普赛”号、“勇猛”号、“浩劫”号、“海兰德”号、“哈范特”号等5艘被当场击沉，重创的“格里芬”号和“急性”号于拖带失败后相继自沉，残余舰只各有损伤。

18时20分前后，原配备东亚军侦察部队的雷击第1战队和驱逐第7战队赶到战场，此时还有1艘轻巡洋舰和11艘驱逐舰可用，由坐镇“神豹”号轻巡的江涛上校统一指挥，趁着夜暗相继对瘫死的“雷鸣”号和“复仇”号发动雷击。

雷击1战队的“升阳”、“安阳”、“高阳”、“滦阳”四舰逼近几乎无力还击的“雷鸣”号，自左舷连发十余雷，命中过半，五五零毫米大口径鱼雷的威力自是不俗，“雷鸣”号急剧左倾，于18时25分倾覆沉没。

驱逐7战队的7艘阳字号则冒着“复仇”号凌乱无准却连绵不断的反击炮火发起突袭，自右舷连发二十余雷，命中近半，“复仇”号三万多吨的庞大舰体迅速向右倾斜，到18时30分，突然发生大爆炸，舰体断成两截，分别倾覆沉没，协约军战列舰第5分队司令托马斯少将以下1102名舰员仅3人获救。

夜深了，“平海”号舰桥内标示“战场标准时间”的舰钟已经指向了19时整，四周渐渐沉寂，本舰的轮机运转声也富有节奏地清晰起来。

叶飞抚着开始闹革命的肚子凑到萨镇冰耳边。

“跟预计的有一点点出入，不过也不值得为那一点点战果冒险吧――司令长官，是时候收拢部队了。”

萨镇冰似乎还不甘心，微皱着眉叹道：“就这样结束了？不知道回去以后，两位前辈会怎么看我呢……”

叶飞正色道：“时代和形势已经大为不同，大东沟和南海式的一面倒恐怕难以重演了，今后要面临更灵活多变的战场――以诸位前辈的眼光，应该能理解长官今日所为，无须妄自菲薄。”

看到叶飞难得如此坚定决绝，萨镇冰只得不甘落后地排除了犹豫，挥手传令：“甲部队全舰左转90度，航向正南，航速16节；其他各部全速向甲部队靠拢，组成第三夜航队形。”

叶飞疑惑地眨眨眼：“夜战已经没有必要了吧？”

萨镇冰双肘撑在扶手上，淡淡应道：“有备无患，再说，机动部队那边也还没有确定的消息嘛。”

叶飞又急了：“那么总得确定个时限，如果等到天亮就来不及脱离了，这样吧，半夜零时之前，如果还不能得到机动部队的肯定答复，就全军脱离，如何？”

“这个……”

萨镇冰再度踌躇起来。

“实在无法下决心的话，电请大本营定夺吧？”

叶飞似乎一眼看透了萨镇冰的忧虑所在。

盘算了一根烟的功夫，萨镇冰总算有所保留地点头了：“大本营……这么晚了，惊动女皇陛下就不好了……先试试看吧。”

叶飞松了口气：“明白了……那么，可以开饭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