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还未亮，绯衣羽仙就把岳添翎叫了起来，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就给她换起了衣服。那是一件漂亮得耀眼的嫁衣。普天号有专门做嫁衣的工坊，所以各式各样的嫁衣，岳添翎也算见过不少，却没一件能比得上这件。薄薄的红纱，如雾如烟，多层叠累，似云似霞。

绯衣羽仙把岳添翎推到梳妆镜前，散开她束发的丝带，拿起梳子，开始给她梳起头来。

岳添翎伸手去抢梳子，道：“师父，徒儿可以自己来。”

绯衣羽仙拂开她的手，道：“今日，你出嫁，自是师父来，乖一些。”

望着镜中岳添翎美丽却略显憔悴的面容，绯衣羽仙眸光闪了闪，忽然道：“翎儿，你怪师父吗？”

岳添翎笑笑，略带一丝苦涩，道：“师父，您觉得徒儿该怪您吗？”

绯衣羽仙也未说话，给她绑好了发髻，带上了凤冠，望着铜镜，道：“翎儿，你看，这身衣服配你多么漂亮。这世上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个像你这么美丽的新娘。”

岳添翎暗暗叹了口气，最开心的新娘才会是最美丽的新娘，而显然的，她不是。

肩上忽然一阵冰凉，岳添翎大惊，撩起凤冠前的珠翠，果见绯衣羽仙凝望着她的嫁衣，无声垂泪。她的眼神迷离脆弱饱含着伤痛盈满了遗憾，任谁看了都会不自禁被摄住灵魂。

绯衣羽仙似是已失了魂，竟未意识到岳添翎在看她，是情不自禁吧，她的手一点一点抚上了那身嫁衣，轻轻抚摸，难言的感情正在膨发。

岳添翎悄悄放下眼前的珠翠，也不作声，心里痛成一片。师父，为情伤了几十年的师父真的好可怜。这件美丽的嫁衣，是她当年的嫁衣？一定是这样的，否则她又怎会有这样的眼神？见她徒儿穿上这身衣服，情绪又怎会这般失控，甚至未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她徒儿面前哭了出来。师父向来都把自己伪装得清清冷冷的，但是，她这个做徒儿的看得很清楚，她是那样一个晶莹脆弱的女子，她有着一颗同所有女孩子一样甚至更胜过其他女孩儿柔软的心。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冷，所有的不在乎，不过是掩饰伤痛的拙劣手段罢了。

“这身衣服，是大师兄亲手为我做的。”也不知什么时候，绯衣羽仙忽然说了话，语调平静，表情却复杂万分。那绝世的面庞在那一刻聚集了多少种情感，痛苦、幸福、嘲弄……

岳添翎这一惊不小，男人会做衣服？还做得这般好？！不过她没有说话，这种时候，她师父情绪一定极为激动，她不忍心打扰。

“这一针一线都是大师兄亲为的。他向我求亲时，承诺过会亲手为我做嫁衣。他还说，嫁衣做好之时，便是我们成亲之时。我以为他说笑，本没当真，不想之后，他真的遍天下去拜师。那时，武林中都在看他的笑话，堂堂恋箫神侠竟然四处寻人去学女人家的玩意。但是，大师兄不以为意、不在乎。他只在乎给我的承诺。这件嫁衣整整花掉了他三年的时间。那个年轻的裴轻羽看到这件美得飘幻的嫁衣时，只觉得幸福得都快死掉了。不想就在这时候，江湖上居然起了风波，端苏国来人挑战，武林群雄共同推荐大师兄。我让他去了，毕竟，侠之大者，理应先国后家。而我呢，就穿着这身嫁衣守着给他的承诺，留在心湖圣境等着他回来，等着幸福地做他的新娘。可是，一天、两天、三天、一月、两月……我等了好久好久，久到我觉得自己都开始苍老了，他还是没回来。我终于坐不住了，再不管我给他的终身不离开心湖圣境的誓言，离开了心湖圣境。那时候的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一脚踏进了泥沼，深陷痛苦，再难自拔。大师兄的背叛，彻底打垮了那个终日只会想着他的纯净女孩儿。她一直也想不通，一个肯为她亲手做嫁衣做了三年的男人，为何竟会抛弃她？如若是多么美丽无双聪慧无比的女子也好，竟然……”绯衣羽仙已经说不下去，只是泪水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