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玖一晚上睡好。

那颗落单的球球在他枕边抽抽噎噎哭个不停, 要耳朵不聋的人都不可能睡着。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对方这安静下来。

窗帘拉拢，清晨熹微的阳光不可避免的泻进来了几缕, 隐约可见尘埃在空气中跳动。

林玖躺在床上，觉得刺眼。他习惯性想翻个身，结果还来得及开始动作，腰身就被一条有力的臂膀给圈住了。勒得严严实实，贴得密不透风, 对方似乎是怕他跑了。

人类的躯体总是这么灼热, 和冰冷的机器到底有所不同。

林玖抱着云回翻了个身, 然后亲了亲对方的脸。云回在被子底下故缠住他的腿, 掀了掀眼皮：“你大爷的，大清早牙都不刷就敢亲我。”

林玖认真的想了想：“我有大爷。”

云回就知道不能跟他开玩笑，闻言用捂着眼睛，半是无力半是好笑道：“嗯嗯嗯，你有，我有。”

被子因为云回的动作不慎滑落了半边, 露出他精壮的身躯, 肌肉线条流畅有力, 是上面遍布着星星的吻痕。

林玖有些不好思, 低又把被子给他拉上了。云回睨了他一眼, 然后嗤笑出声：“假正经。”

昨天该做的都做了，他嗓子都哭哑了也不见林玖下留情, 现在脸红个什么劲。

云回说完埋窝在林玖怀里, 往他肩膀上用力咬了一口。不痛不痒，像猫挠一样。两个人早就该起床了，偏偏谁也不想动, 此时此刻想待在一起。

林玖一下一下顺着云回的后背，怀里抱得满满当当，一空隙也不留。心想这就是人类的恋爱吗？

他有赖床的习惯，躺了一会就起床了。拉着云回一起洗漱，然后了份外卖当早餐，吃完的时候，已经快十了。

被遗留下来的那颗球球固执的跟着林玖，对方走到哪它就跟到哪。哪怕林玖和云回抱在一起接吻的时候，它也要冒个出来，无声彰显着存在感。

【前辈……】

【渣男……】

“！！！”

林玖吓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闭着眼好半天缓过神来。他心虚的摸了摸鼻尖，来了个缓兵之计：“嗯……你别急，过两天我就带你去找改造目标……”

【我不信！！！】

一直乖巧的球球忽然爆，哭的像山洪倾泻，飞过去用翅膀啪啪啪打林玖的，

【前辈你这个大骗子！！每次都说带我找渣男，找到了又不让我绑定！别的球球都有宿主了，就我有，我讨厌你讨厌你呜呜呜！！！】

球球哭的快断气了：【如果不能绑定渣男，我做球还有什么思！！！】

林玖愣是敢还：“……”

他最后实在办法，能硬着皮出门继续寻找改造目标，不找的话就疯球了。

云回原本正坐在电脑前复盘战局，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回一看，见林玖从衣柜里拿出衣服，看样子准备出门：“你干嘛？”

林玖下识道：“我出门转转。”

他显然低估了云回的敏锐性和粘人程度。

云回眯了眯眼：“你又不是退休老大爷，出门转什么？”

林玖编出的理由相当蹩脚：“看看风景。”

云回闻言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关掉电脑，似笑非笑的道：“行啊，那我跟你一起出门转转。”

这个时候不能拒绝，拒绝了会死人。

林玖难得情商上线。不过他是单纯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和云回谈恋爱了，当然要满足对方所有需求。何况是一起散步而已。

“好，”林玖走过去亲了亲云回，然后牵住他的，“我们一起出去。”

他的吻温柔又耐心。云回被他按在床上的时候都不见得会脸红，每每到这个时候反而容易脸红了。

“艹，算你识相。”

云回忍住扣住林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同时心中腹诽不已，一起待在家里多好，大街上有什么好玩的，想接吻都得找个人的地方。

话虽这么说，还是和林玖一起出门了。

云回本以为林玖说出门转转是谦虚词，大概就是去商场吃吃喝喝买买。结果对方真的是单纯转转，牵着他在大街上慢悠悠的走，连车都开。

云回满脸黑线：“大街上有什么好看的？”

大街上当然什么好看的，林玖的主要目的是找渣男。他一边四处搜寻目标，一边揉了揉云回的，无声安抚着对方：“晚上带你看电影好不好？”

他上网查过了，情侣约会好像都得吃饭看电影。

云回笑了：“你俗不俗？”

林玖反：“你不去？”

云回立刻攥住他：“谁说我不去。”

他就是死鸭子嘴硬，林玖习惯了。

两个人在街上慢慢晃悠，偶尔从顶飘落几片树叶。云回看了又看，莫名预见了他和林玖老了之后的生活，用胳膊捣了捣他：“哎，”

林玖看向他：“怎么了？”

云回饶有兴趣：“我们老了之后，你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带着我出来闲逛？”

老了？

这个词对于拥有无尽生命的系统来说有些陌生，林玖现在听来，罕见的有什么抵触的情绪。他抬摸了摸云回墨色的丝，目光温柔，同时有些好奇的道：“那个时候，你的会不会都白了？”

“废话，”云回说，“你的也会白。”

林玖也觉得这个题有些笨，放下了：“哦。”

云回在底下牵住了他：“不过那一天还早着。”

人生说不，说短不短。如果能过得有义一些，每一天都是值得的，倘若浑浑噩噩，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他们在街上行走的时候，有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与他们擦肩而过。林玖有几次遇见改造目标，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把球球送出去，结果还来得及伸出就被云回在半空中给截住了。

云回现了，林玖的眼睛总是盯着年轻帅哥看，眉梢微挑：“你认识别人？”

林玖红着耳朵摇：“不认识。”

云回神色耐人寻味了：“不认识你无缘无故搭人家肩膀干什么？想搭讪？”

林玖心里苦，但是他不说，能装傻充愣的摇：“有。”

云回冷哼一声，不知是信了信。看见旁边有电影院，直接把林玖拽了进去。他显然不可能= 能放任林玖在大街上瞎晃，到处搭讪帅哥。

林玖看过电影，票都是云回买的。进到观影厅里的时候，里面漆黑一片的环境显然让他感觉有些新奇，总忍不住看来看去。

云回里拿着一桶爆米花，面无表情坐在位置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能还在为了林玖搭讪的事不高兴。

林玖丝毫不知瞎摸人家肩膀属于骚扰行为，见电影开播，看得聚精会神。这是一部人妖相恋的故事，主角快成好事的时候，总会遭到神仙或者道士的阻拦。

林玖的心莫名揪了起来，他在黑暗中摸向了云回怀里的爆米花桶，想吃两颗爆米花压压惊，结果被啪一声打了回来。

林玖终于现他生气了，电影也不看了，慢慢靠过去道：“你怎么了？”

他们两个坐在最后一排，也无人看见。

云回不语，自顾自吃着爆米花。但他不爱吃甜食，吃两颗就停了。林玖思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原因，在黑暗中把他的脸掰了过来，面向自己：“是不是因为我摸别人肩膀，你不高兴了？”

云回挑眉，皮笑肉不笑：“你怎么不摸人家大腿？”

那不成耍流氓了吗。

林玖后知后觉识到自己有对象了，不能做出这种引起误会的举动。在黑暗中寻到云回的唇，断断续续的吻他：“我下次不这样了。”

云回偏想躲，但林玖此时竟罕见的强硬了起来，不给他丝毫退让的余地。两个人躲在最后一排，亲得气喘吁吁，面红耳赤。

妈的……

云回红着耳朵推他，压低声音道：“公共场合你能不能注一下形象。”

林玖听他的，了：“好。”

对方不生气就行。

云回把爆米花桶塞给林玖，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靠着他的肩膀，终于重新把注力投向了电影屏幕。

人妖相恋自古似乎都有什么好结局。左不过一死一伤，稍好些的，一个成仙，一个轮回入世。千言万语，汇成殊途二字。

电影里的主角当然也什么好下场。狐妖被道士打得身死魂灭，男主角孤身一人，游离世间。

这种桥段又烂又老套，就像白蛇传七仙一样，耳朵都听起茧子了。云回面无表情看完了全程，正准备和林玖吐槽两句，结果不经回，现他看得眼泪汪汪：“……”

云回吓了一跳，傻了那么两秒反应过来：“……你怎么了？”

林玖当球的时候就眼窝浅，容易哭。现在做人了也好到哪里去。他有纸巾擦眼泪，能忍着让它别掉出眼眶：“什么，”

林玖说：“就是太感人了。”

云回：“……”

云回忍住抹了把脸，有些怀疑人生，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这年还有谁会看这种老套情节看哭的，林玖大概是第一人吧？？

他忍了又忍，到底忍住。把林玖拉过来，用袖子胡乱擦掉了他的眼泪，又好气又好笑：“有什么好哭的。”

林玖吸了吸鼻子：“你不觉得感人吗？”

云回在他的注视下，到底办法拒绝，能昧着良心了，含含糊糊道：“……嗯，感人。”

他捂住了林玖的眼睛，不想让他看后面惨的结局，万一哭抽抽就丢大人了。

幸好过多久电影就结束了。顶大灯唰的一下亮起，照亮了四周。观众都陆陆续续起身离开了播放厅。云回别人都走光了，这松开捂着林玖的，把他拉了起来：“走吧。”

林玖眼睛有些红红的，他看了云回一眼，出声道：“你怎么哭？”

云回心想我为什么要哭，似笑非笑道：“谁说我哭？”

他攥住林玖的衣领，用力一扯，压低声音，贴着他耳畔故道：“昨天把老子按在床上cao哭的是谁？”

林玖闻言心跳加速了一瞬。他搂住云回，偏亲了对方一下：“嘘——”

公共场合，注形象。

林玖拉着云回出了播放厅，在经过洗间门口时，他又感应到了改造目标的存在，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云回似有所觉：“你要上厕所？”

林玖。

云回哦了一声：“那你去吧，我坐外面你。”

他里还有半桶爆米花吃完。

林玖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松开，转身进了洗间。里面有一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正在洗，得人模狗样，是气质太过轻浮。

球球激动催促：【前辈前辈，渣男渣男！】

林玖站在旁边看了半晌，指尖悄然汇聚一团蓝光。他抿唇，有些犹豫，因为一旦送出这最后一颗球，就代表着星际执行官的出现。

也许自己会被迫回到星际空间站……

林玖的心情忽然沉甸甸的。但他知道，总不可能把这颗光球留在里一辈子。

西装男子洗完，转身离开，与林玖擦肩而过。

林玖忽的按住了他肩膀：“……”

男子下识回，目光疑惑的打量着他，最后确定自己不认识林玖：“你干嘛？”

林玖收回，歉的笑了笑：“不好思，认错人了。”

男子嘀咕了一句，说什么，皱眉离开了。最后一颗蓝色的球球悄悄从他的后衣领里钻出来，对着林玖挥了挥翅膀：【前辈见～】

林玖见状，莫名想起自己绑定第一个宿主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好像也是菜鸟。他垂眸，似有感慨的笑了笑，然后对着它挥：“见。”

走出洗间的时候，云回正坐在外面的休息厅着。林玖过去把他拉了起来，忽然道：“我们还有什么事做的吗？”

云回被他的脑：“什么？”

林玖眼中笑温暖：“嗯……谈恋爱要做的事，我们还有什么做的吗？”

云回闻言勾了勾唇，然后单插兜，走到了电梯旁边：“我怎么知道。”

他们亲过了抱过了睡过了，牵过，看过电影，吃过同一个冰淇淋，好像真的不差什么了……

二人一起走下扶电梯，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商场里面灯火辉煌，来来往往，一派人间喧嚣。

林玖忽然觉得真好，说不出来的好：“我们回家吧。”

云回想骂人：“你大爷的，下次把车开出来行不行。”

他们两个走了一整天，现在离家十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