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爷子故意放缓脚步，等走到沈卓跟前，下意识拉低了眼睛，做犹豫状态，显而易见，他是在等沈卓看座。

然而，沈卓端着酒杯，中途并无看座的意思。

李老爷子面色有点绷不住了，不说三十年前，过往十年前，他也算是一代风云人物，什么时候，被这么对待？

这不就是踩在自己脑袋上，作威作福？

“咳咳。”李老爷子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故意咳嗽了一声，意在提醒沈卓。

两眼微醺的沈卓，依旧无动于衷。

中途，甚至和身边的阿刁，有说有笑了起来，眼里，全然没有李老爷子这么一号人。

李四爷站在远处，一度青筋暴起，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碰到，自家老爷子这么憋屈！！！

这若是换做其他人，按照李四爷的暴脾气，早就上去拧断了对方的脖子，简直不识抬举，不知天高地厚！！！

“王，王爷……”最终，还是李老爷子忍不住了，他眯着狭长的眼睛，居高临下盯住沈卓的脸。

沈卓故作好奇，“怎么了？”

李老爷子，“……”

我堂堂一家之主，而且来自于人人公认的超级家族，如今冒着皑皑大雪，跑来这边请罪，怎么着，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他李家都做到了绝对的客气和尊重。

换言之，沈卓应该见好就收，毕竟，李家的面子不是什么人都能给的。

可，看沈卓的言行举止，并没有点到为止的打算，这是准备，继续拿捏拿捏他李家？

他李老爷子现如今还没死，勉强称得上李家的定海神针，然而，有他这根定海神针，都被欺负的够呛，这要是撒手人寰了，还得了？

“古人言，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我李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说穿了，还是秉承着一条原则，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大家你好我好，不是皆大欢喜吗？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沈卓故意晾了李老爷子数秒，然后挥挥手，示意李老爷子凑近耳边。

李老爷子早就火冒三丈，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总要说清吧？

于是忍着一肚子鬼火，贴近沈卓的耳侧。

“老夫是说，你虽然年纪轻轻地位非凡，可应该懂一些人情世故……”李老爷子洋洋洒洒开口，准备了一番长篇大论。

啪！

陡然间，一道响亮的巴掌，让原本就压抑的现场，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宁寂。

除开沈卓和阿刁，所有人都懵了，站在稍远处的李四爷瞪大眼珠子，就感觉一股气，堵在胸口，整个人憋的异常难受。

靠近李四爷的袁仲，更是险些双腿瘫软，栽倒在地上。

这……

李老爷子被打了？

这一巴掌清脆到落针可闻，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印入所有人的眼帘。

“姓沈的，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我父亲，这么大年纪了，你竟然敢动手？”李四爷反应过来，站在远处暴跳如雷，一副为自己父亲打抱不平的迹象。

沈卓瞥眼过去，弹弹细长的手指头，“你也过来说话？”

李四爷，“……”

往日里看似威风凛凛，谁也不怵，飞扬跋扈到几乎在帝京城横着走的李四爷，双腿如灌铅一般，只听到嘴巴在不断的嘟哝着，让他迈前一步，绝对不敢！！！

“欺辱怕硬的软骨头，你李四，也不见得，在帝京城无所不惧？”阿刁一句讥讽，让李四爷瞬间无言以对。

另一边的李老爷子，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方才消化掉心里的暴戾情绪，他用舌头顶了顶口腔，随之，淬出了一口血沫。

“北天王无愧为北天王，老夫这么大年纪，头一次碰到这种待遇，您，让我长见识了！！！”李老爷子说反话道。

沈卓将一杯酒，尽数倾倒在李老爷子脚前，“我还没死，你就这么着急着动作？”

李老爷子沉默不语。

“信不信，本王临死之前，杀你全家？”

沈卓漫不经心擦拭着纤细五指，多年戎马，他的手指没有任何岁月留下的痕迹，相反，很水嫩，比精心包养的还要出色。

李老爷子若不是有拐杖傍身，沈卓这一巴掌，他怕是已经躺在地上了，毕竟年纪大了。

只是，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沈卓真的敢动手。

难怪帝京城的权贵们，都不喜欢沈卓，说这么号人喜怒无常，既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

“你……，比我想象中，更霸道。”许久，李老爷子只有这么一句话。

因为这一巴掌过于干净利落，老爷子的脸颊，已经微微肿胀了起来。

五道鲜红的手指痕迹，同样显目。

沈卓站起身，气势在这一瞬间，犹如朝阳绽放天地之间，“我还有更霸道的，你李家，要不要尝尝？”

李老爷子张大嘴巴，沉默了很久很久，还是没有一句话，站在他的立场，这个人，已经穷途陌路，得罪太深，不是明智之举！！！

静静得等待他死去，是首选！！！

“老夫，恭送北天王。”李老爷子果断让开近前的路，微微耷拉着身子骨，做出礼让的姿态，到了这一步，李老爷子彻底认怂了。

他这样的人物，认怂到这一步，等于拉着一整个李家，舍弃了尊严，就为了图个安宁！！！

沈卓抽了抽嘴角，皮笑肉不笑道，“你倒是挺会做人？”

酒也喝了，人也揍了，于沈卓而言，确实也该点到为止了。

何况，李老爷子一把老骨头，离死也不远了，没必要揪着不放。

“若是时间赶得上，我会去李家送送你。”沈卓早已一眼看出，李老爷子本就是残烛，今天遭此羞辱，等于加剧了死亡的速度。

指不定，过几天就撒手人寰了。

这句话是嘲讽，也是实情。

李老爷子心里，其实比沈卓更清楚。

“既然不吱声，那就是默认了，本王权当提前接到你的邀请了。”沈卓大手一挥，全然不顾嘴角依旧冒着鲜血的李老爷子，施施然挪步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