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生于十万大山的生灵，无论再怎么自闭也多多少听说过一些关于十万大山的故事。

那里不仅仅是人类禁地，对于妖兽而言，那里也是不可入的埋葬生命之地。它遇见过很多人类，他们或强或弱，实力不一，但无论强者还是弱者最后都将埋葬于渡关山中，成为那个腐朽世界的肥料。

那根本不该是活物该涉足的禁忌之地。

“危险。”

它难以将原因为她全盘托出，只能不停地重复、强调着渡关山的危险。尽管恩人说了要对她无所保留地帮助，但它想恩人不会允许千辛万苦归来的孩子惨死于渡关山，传说中死于渡关山的人灵魂甚至无法转世。于是它擅自做出决定，想要制止她的前行。

“可我必须得去那儿，无论有多危险。”

子夜怎么可能不知道渡关山的危险呢？五境八荒内不知道渡关山危险的人恐怕寥寥可数，亦无人保证自己能够安全地从渡关山闯一遭。旁人口中的渡关山比鬼门关更可怕，或者说，在一些人的言语中渡关山已经成为了炼狱幽冥，而十万大山正是人间前往幽冥的黄泉路。

但她必须去闯，无论那到底是炼狱还是封印能瞬间夺人性命的可怕存在，她都必须去。

“不要。”巨蟒不为所动。www.tcknh.com 侠客小说网

再三考虑后她指着地图上的灵鸾峰区域说道，“你只要把我带到这个区域就行，剩下的路我可以自己走，不会伤害到你的。”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巨蟒在害怕，渡关山威名响彻五境八荒，太多恐怖传闻都来自于渡关山。虽说它心智稍幼，但趋利避害是生物本能，会害怕也实属正常。

故而她提出请求它指路即可，想要借此打消它的顾虑。不过她本来也没没打算让巨蟒陪自己去渡关山走一遭，那儿不安全，不该有更多的无辜生物被牵扯其中。

可即便如此巨蟒还是摇摇头，“危险，不要去。”

这下子夜彻底气恼，抿着嘴与巨蟒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肯让半步。半晌后她还是泄了气，认命般地在地图上寻找起自己的位置来。既然它不愿意，那她就只能自己努力，总不能抬起剑架在它脖子上威胁吧？这种任性的方法她一百年前就不再用了。

“为什么。”

巨蟒对她的动作颇为不解，为什么明知道危险却还要前去呢？人类都是如此胆大妄为的生物吗？它没由来地想起那些为了利益而追寻渡关山的人，苦苦追寻半生然后将生命抛洒在渡关山中。

不该如此啊……那双幽暗绿瞳中莫名多了几分哀伤。

恩人的孩子才不该是如此贪图利益的人！

它总将人类想的太过糟糕，蝇营狗苟，愚蠢的人类为了眼前三分利益而愿意花出十倍代价，即使这份代价是生命也无所谓。它若将所有的人类想作此模样那倒也罢，可它偏偏将恩人视作人世间至圣洁的存在，连带着对于他所照料的孩子都要青眼有加。

期望过高以至于失望越发深沉。

“为什么？”子夜随口答道，“因为贪生怕死而不履行与他人的约定，这难道是件好事吗？我既然答应了离夫人，那么就算是拼上这条命也要为她完成，这是我们的约定。更何况……”她忽然笑了两声，“还有人在渡关山等着我呢。”

她惦记起柳如念来，尽管她明白这不太可能，但还是希望江逾白能将人照顾好。如果失去江逾白照料的话，柳如念在这山中多半活不过两天。

翻阅完毕后她又扯出另外一张来，微卷在手中仍未打开，她抬头望向已经出现缺角的明月，心道这真不是个好兆头。她有时是个极迷信的人，会笃信各种民间传闻，残缺在她这里并无美感，往往只会让她想起些称不上美好的事件。

比如……死亡。

思及此她又免不得要唉声叹气，手里这份地图再也看不进去。她努力使注意力再度回归地图上，然而脑海中乱七八糟的事情越积越多，到最后她只能强迫自己投入。

可惜这样的效果显然不怎么样。

“烦死了。”她嘀咕道，为自己难以凝聚的注意力而感到苦恼。

这本是她对自我的抱怨，可身侧的巨蟒却对号入座，身形不由得一抖，幽绿色眼眸更加暗淡。

它在害怕。

“怎么了吗？”子夜的注意力不在地图上之后便四散在各处，对于巨蟒的反应自然是第一时间便知晓。同时她也想起了刚才随口脱出的那句话，急忙又道，“没有在说你的意思，不要误会。”

子夜并不知晓其他蛇类性格如何，但她知道自己身侧这条巨蟒多疑且敏感，绝不能被怠慢。她艰难地在脸上扯出微笑，“我只是在苦恼自己，居然会有人连地图都看不懂，很奇怪吧？但这东西我真的不擅长。”

她本来就有些烦躁，现在还得多安慰一条巨蟒，心底越发混乱，已经开始口不择言。

“空有金丹期的修为却无金丹期的灵力，我这种半吊子能混到这里全靠旁人救济，想必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吧。这下就剩我一个人，连看地图都费劲，哪天死山里都算活该。”她嘴角的笑再也无法维持，“说真的，不论前世今生，我都名不副实。”

巨蟒不知该如何回应她才好，一方面它并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不能给予评价。而另一方面这是恩人的孩子，它又绝不可能放任不管。它想了片刻才道，“不，很好。”这已经倾尽它的词汇库，每逢它学会做好某件事时，恩人总会夸奖它一句。

她对于巨蟒这一声不带情感的夸奖毫无反应，只是接着碎碎念道，“若非有星眸赐予天资，我如今也只可能是个没用的废物……”

人一旦陷入自怨自艾便极难抽身，巨蟒见过无数濒死之人回忆着自己的过往，那是他们最后的挣扎。可眼前人不该如此，恩人的孩子怎么能如此颓废呢？

它心中暗自下了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