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

不远处暗紫色烟雾越来越浓郁，高大的黑色人影被包围在其中。与其同时，难闻的恶臭气味在林间弥散。单凡是个有嗅觉的人都能够感受到这股气味的恶心，子夜脸色变得难堪，被迫抬手掩住口鼻。

“你认识他吗？”

她望向苏木，巨蟒被细密丝线高悬在树上，那些浅紫色丝线将它死死捆绑，根本无法动弹。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巨蟒口中还念叨着一个名字——黛。

苏木怔了怔，缓缓说道，“认识。”

“仅仅只是认识而已吗？你好绝情哦，苏木。”

烟雾中的人影踱步走出，宽大的黑色斗篷将他完完全全笼罩其中，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他身周所伴有的不仅仅是恶臭味，更多是腐烂的尸臭味。

大概是把乱葬岗穿在了身上。

子夜觉得只要这家伙再多走一步，她八成就得被熏晕在这里。

她不动声色往后稍挪了几步，这没什么用，那只尸臭味的源头正在不断地向四周散发着他那恶心的味道。过不了太久，整片林子都将被这气味污染。

“这就是你要保护那个人类吗？”

黑色人影发出声音，彼时他已经瞬移到子夜身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令人窒息的气味环绕在他身周，子夜恨不得现在直接晕过去。

“不要动，愚蠢又贪婪的人类。”

黛的声音里杂糅着千百种不同声线，这导致他说话时看起来极其怪异，像是有几百人同时说着一句话。因为离得很近，子夜能够清楚看到那件黑色斗篷上暗淡的血迹，一层又一层覆盖着，已经凝出血块。

她莫名一阵恶寒，嗅觉与视觉一并给予了她冲击感，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厉害。

“你在厌恶我？”黛又桀桀笑了起来，语调阴沉，能使听者鸡皮疙瘩起三层。笑了半晌后他又道，“人类也有资格厌恶我吗？！人类，你们明明才是最令人恶心的生物。”

“苏木，为何你宁可与人类为伍也不肯接纳我呢？”

他低声质问，比起之前来说似乎多了些怨愤。子夜并不知晓他们之间的纠纷，她只想把眼前把这家伙一剑斩掉，而后结束这难闻的腐臭味。

趁着黛的注意力停留在苏木身上，子夜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几步。她破天荒地放下了袖子，空气中弥漫着令她几欲昏厥的气息，但她不得不这样做。

她在内心安慰着自己撑过这个时段便好，只要将这妖物斩杀便不用这么难熬。

然而斩杀妖物又怎么可能如她想象一般轻而易举。

灿金色的力量已经在手中重剑凝聚，忽然变换的灵力气息使得妖物迅速回过神。她挥剑劈砍向该是妖物头颅的位置，却不料砍了个空，像是砍到了空气上。此时妖物已经察觉到她的意图，往后急退却还是被她一剑挑开了身上的黑色斗篷。

黛的怒意在斗篷被掀起的一瞬间全面爆发，他嘶吼着，声音堪称魔音贯耳。在子夜听来那犹如千百人一同受刑，凄厉哀怨，回荡在林间经久不散。

随之更有浓郁黑雾迸发而出，与之前不同，这次的黑雾带有庞大的伤害性。这些烟雾携裹着强烈的腐蚀性，将它所能及的地方全部化作一片焦土，连原生于其上的草木都被腐蚀殆尽，并且为这里染上浓烈的尸臭。

想必这里近百年间是不要再想有什么活物诞生了。

子夜一时半会儿有些来不及反应，仅仅能够抬手布出屏障挡下那强烈的腐蚀性。还未等她安心几分钟，甚至都未看到妖物的真面目，随后的巨大冲击力就已经直接将她推出数十米开外，最终狠狠地撞击在树上。

这次的冲击太过措不及手，背上剧烈疼痛感竟让她产生了身体被震碎的错觉。她舔舐着嘴角一不小心流出的血液，反手将重剑刺入地面，背靠着树干才得以维持站立的姿态。

她轻咳两声，本想挥剑斩向妖物，然而口腔里浓重的血腥味再次提醒着她自己已经受伤。

“咳……”灿金色双眸忽明忽灭，她终于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后将双眸紧紧闭合，不管她再怎么强撑都敌不过身体的生理反应。

苏木是唯一没有被那些黑雾所伤害到存在，这或许是黛对它留有的最后仁慈。不过不管如何，它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已经看不出本体的怪物。

这……怎么会变成这样？

此时，即便是身为妖兽的苏木也不得不承认，那根本不该是能够存在于人世间的妖物。

被激怒的黛缓缓挪到子夜身前，他并无真正意义上的足部，之前也不过是依靠灵力造成了可以正常移动的假象。此刻他的假象被子夜彻底掀翻，他也没打算再装下去。

“姐姐，你给我看好了，这就是人类该死的下场。”

这次他不会再为她留下任何机会，他要亲手毁灭这个侮辱他的人类。

“嘶！”

苏木仍被吊于树上，它不停地通过声音呼喊子夜，它想要让她赶紧醒来而后逃离这个恐怖现场。它比人类更加了解黛的本性，天性嗜杀，狂躁易怒，人类本就不该去激怒黛。

快醒醒，快醒醒！

它仍在呼喊着，满脑子都是绝不能再让黛伤害到恩人的孩子，这是它现在唯一的信条。

然而事实总不如它愿，人在受伤情况下一旦闭上眼便再难以唤醒，这是无论什么人都能改变的生理本能。它有生以来第一次憎恨身为自己双生弟弟的黛，以及更加憎恨明明身为姐姐力量却比弟弟弱小的自己。

如果能够再强大一些就好了……只要再强大一些……

砰的一声子夜跌倒在地，苏木绝望地闭上了眼。

然而出乎它意料的是，子夜手中重剑却没有与她一起倒下，自剑身散发而出的淡蓝色将她笼罩其中。

那如月色般温柔的淡淡光华是她穷尽一生都不可能修得的护身阵法，布阵者将这一秘辛连带着他的温情全部封于飞星剑内，等待着剑主人危险时刻的来临。

正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