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

姜媛张开手掌在子夜眼前晃来晃去，她看着眼前人呆愣半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没什么。”子夜旋即回过神，一脸歉意地笑笑，为自己刚才说话间的走神而规规矩矩地道了声歉。

她总是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做到彬彬有礼，然后在大是非上疯狂挑衅，落得旁人几句不知趣、不识时务……之类的话语。人们给她的评价不会好听到哪里去，她知道，也明白，但偏偏就是不肯改，仿佛一改就要她老命一样。

“如果能有人也这么对我就好啦。”姜媛羡慕地说到。姜媛的朋友屈指可数，能够给予如此关心的人那更是不存在。早年从家离开后她便断绝了交友的心思，除了姐姐外，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会真心关怀她的人。

他们个个都像是拥抱巨额财富一样拥抱着她，不停地在她耳边低语，帮帮我吧，只有你能救我。为此她将从家中带出的财资散尽，不得已再次寻求姐姐的帮助。

“会有的。”

子夜温柔地抚了两下她的头，姜媛长得瘦小，尤其比她要矮很多。她只要稍微抬抬手便能抚摸到姜媛柔软的头毛，微棕色染上日光变得浅淡，这使得平平无奇的姜媛也莫名可爱了几分。而她又很难控制自己的手。

“在你身体恢复之前，和我一起吧。”

姜媛抬起头看她，眼里很认真。她没多问子夜是怎么受的伤，来到渡关山的人又有几个不是因伤而来呢？只有死者，或者严谨点说，濒临死亡的人才能叩响渡关山的大门。

“可……”子夜皱起了眉，“没必要，那会等很长时间。”

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了解。

要她命的不仅仅是表面那些无关紧要的伤口，更大的危机在于神魂被伤，而这来源于她自作自受。尽管日常来说不会有什么风险，释放灵力时也只要小心就不会被影响。总而言之那只是千里堤坝上的小小缺口，可一旦某天洪水来袭，缺一个口子她就等于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现在那个缺口不发作并不意味着不存在，身边跟着这么个来路不明的人太危险了。子夜总会莫名其妙地给予他人信任，事后能够证明她眼光不错，但不论她眼光再好也总会有跌进阴沟里的时候，即使概率仅有万分之一。现在她并不信任姜媛。

不过她来到渡关山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苏木记忆中有着无须濒死也能进入渡关山的办法，这点是子夜在琢磨好久之后才挖掘出来的，连苏木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方法的存在。

渡关山的具体位置在苏木记忆中被标注得清清楚楚，如今灵鸾峰大半区域都被算作昔日望南城的范围内，故而才常有人在灵鸾峰区域濒死之际进入渡关山。这不是巧合，而是实打实的必然。

昔日望南城因为害怕被那位善妒的神灵发现，特意在望南城周遭设下结界，以此来保护相柳族。后来那里成为死的国度，无数人的灵魂被明空镜引来，成为那只狂躁凶兽的食物。再到千年前有人将明空镜取出带至吹雪谷秘境，它成为神物被人供养。

在这期间渡关山仍未停止吸纳灵魂，不管是灵鸾峰附近还是整片十万大山区域，只要有人濒死就会被带入渡关山。最后这里成为名副其实的死亡国度。

但，这并不是进入渡关山的唯一路径。

相柳族布下的阵法并不难解，流淌着相柳族血液的族人可以通过滴血开启阵法。

子夜第一次发现这个方法时默默翻了个白眼，无他，这个阵法未免有些太蠢。也幸好人类对于相柳族了解不深，更未打上相柳族的主意，不然单凭这愚蠢的阵法，相柳族恐怕已经被灭千八百回了，根本用不着姜回出手。

她曾向苏木讨要过一滴血，那是开启阵法的关键。苏木那个傻乎乎的妖兽连缘由都不问，二话不说让她取血，它的身板扛得住。那一滴血她现在还收在空间中，与谢安宁给予她的那滴血放在一处。尽管谢安宁说得玄乎，但那滴血与苏木的血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可以打开通往渡关山的路。

因而她在来到渡关山前几乎没受什么伤，除了神魂。至于表现在人前的这幅狼狈模样，那纯粹是为了掩盖她没死这个事实，毕竟异类不论在哪里都是不受欢迎的存在。

但从半空中摔下来这种伤确实是她没想到的。

想到这儿子夜又暗骂一句渡关山，不，望南城这神奇的传送机制。相流族皮糙肉厚，摔两下都感受不到半点疼，但她可是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猛然从半空摔下去不死也得半残。

她心道还好自己体格够好，不然可能就不是躺三天的事儿了。

“没关系的，我已经足足在这儿等了一百零四十一天啦！”姜媛似乎并不会笑，她扯出的笑容有些怪异，无时不刻地在传达着她与这个世界的陌生。

“总不可能会比一百零四十天更长吧？”

比一百四十一天长太多了。

子夜需要的时间是永生永世，只要她一日找不到修复神魂的办法，那个缺口就会一直存在，转世轮回也不会离开。

只是姜媛这话……她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

“为什么要说一百零四十一天呢？难道不是一百四十天么？”子夜刻意念重“零”，这是不该出现在话语中的字眼。

姜媛的笑容僵硬几秒，旋即便道，“口误，只是口误而已。我好久没和人说过话，现在居然连原本正常的表达方式都忘光了。”她看起来有些懊恼，脸颊都绯红。

子夜挑挑眉，显然对姜媛这种解释不怎么相信。不过她并没有打算深究这个问题，眼下这些小问题都不是关键，而且她没有资格去打探姜媛身上的秘密。

“罢了，随你去吧。”

沉思片刻后，她终于做出妥协。姜媛对此表现得很开心，连原本的兴趣也放弃，就差在原地手舞足蹈，脸上还带着羞赧的笑。

子夜喟叹一声，返回石墙下开始修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