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皎, 难掩萤光幽幽，传承万代，星火不绝！

那……你可知道, 这万古风波，是由谁起么？

阮慈心中, 直有思绪无限翻腾, 恍惚间她有种极其奇妙的感觉，仿佛到了条条因缘线从自己身上没入虚数之中，掀起风云无限。或许王盼盼直至此刻才告诉她当年的真相，只是因为到了现在这刻，当年的真相才真正确定下来，成为了宇宙中的真实。

只有和道祖有关的过去, 才无法更改……

“当日大师兄闭关，二师兄出外历练，只有三师兄、四师姐和起聆听了此中隐秘。们都是一样的心思, 即使立刻就感到了洞阳道韵对们的排斥, 也没有丝毫后悔，若说以往，们只是为了求道而修道，或许还有些朦胧的想望，是为了要改易琅嬛周天的现状, 到宇宙中去瞧一瞧而修道。那么如今们的想法便已完全不同，们便是要将他的图谋挫败, 将琅嬛周天解救出来。”

王盼盼也没有留意阮慈的反应，它似乎已经完全投入回忆中，猫眼闪闪发亮，就像是两枚幽绿宝石, “但们也知道，道祖神通广大，们的资质连谢燕还都不如，若是将眼光放远，或许还对自己有些信心，但周天大劫近在咫尺，而今最好的办法便是匡助比们更有资质的修士，不论是师父还是谢燕还，都是琅嬛周天不世出的天才，即使他们也没有把握，但有们相助，总比各自单打独斗来得好些。”

这种匡助，和各大门派间只能维持基本立场统，实则各有各算盘的合作相比，自然要更加毫无保留，更加孤注掷，便是将自身道途压上，也没有任何后悔。毕竟对他们来说，合道本就艰难，如今更可能成为洞阳道祖的盘中餐、进身阶，因此不论是妖鬼还是残魂，对他们来说都是一般，只要能为这个计划发挥作用，那便和晋升元婴或是洞天一般有用。

其中道理虽然明白，但能有魄力做出如此决定，依旧可见其人的决断。王盼盼道，“既然想法都是一般，们当即便想要请师父前来，定下日后行止。谢燕还也随我们一起去往金枰玉真天，在那里对师父提出了她的计划。”

她顿了顿，面上掠过丝莫名，“想她身上定然也有其余道祖落子，只是究竟如何，她从未明说，但谢燕还知晓宇宙中还有柄能和青剑抗衡的宝剑，名唤白剑。此剑可以说是青剑的影子，在青君没有成道以前，双剑乃是不分轩轾。只要能取到白剑……不论是双剑合，或者是采白补青，将青剑修复旧观。这或许都是登上道祖的条康庄大道。”

“她有道祖押注，成就道祖的可能比们所有人都大，但们都是琅嬛修士，身怀洞阳道韵，因此才能修道，便是她成就道祖，或许也正在那一位的计算中。谢燕还提出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她浑身上下，只有真灵未曾沾染洞阳道韵，倘若要离开道韵屏障，也只有将苦修来的这切完全抛却，才能走得脱。”

王盼盼脸上闪过丝钦服，道，“她愿重修魔道，练就天魔舍身大.法，这或许是宇宙间唯一本能将修士完全转化为真灵，却依旧可以驻留在实数之中，不受忘川思归念招引的功法。但没有大智慧、大魄力，大决断，谁能将所有修为，甚至连法体都统统舍弃？还有信心重修回来？而且天魔解体法也有个弊端，那便是她离开后，若是在外设法夺舍，回来之后也样是进不来的。只有真灵能在甬道中出入无碍，那么便是她携了白剑归来，又该如何合道？要知道这局并非是以获得白剑为胜，而是要名未曾沾染洞阳道韵的琅嬛修士合道，才算是破了这局，完了了们的心愿。”

“自然了，她想要破空而去，寻找白剑，襄助她的人却不会少。青白合，至少能保证琅嬛周天在大劫中占据胜势，谢燕还向如此，她虽然高出同侪，生『性』狂傲，但却绝不会错估自己的份量，也不会因此羞于谋算，她便是要尽量能让各方都从她的谋算中看到好处，如此一来，才有离去的可能。”

“然而，她回来以后，又该如何合道呢？倘若她不能合道，那么带回白剑，不也是那位所乐的吗？青剑白剑都落入琅嬛周天，他的道域内，或许他便不需要再等待旁人合道，他来窃取道果了，而是可以直接青白合，证就永恒。毕竟，白剑乃是青剑影，现在也已晓得，这世界因果纠缠，最讲谶纬，既然青剑已然合道，那么白剑便一定藏了合道机……”

王盼盼又看了阮慈眼，有丝古怪地道，“谢燕还说，十八部天魔令实际每一部都暗藏了本妙用无穷的天魔大.法，除却我们都知道的天魔无相感应法、天魔遁法、天魔解体法外，还有部功法是天魔缭『乱』合.体大.法，这法门玄妙无比，乃是魔门借命之法，需要两个修为相当、命数相连、因果相缠、血脉相传的修士，都是心甘情愿，合为一体，以情为媒，倾心相恋，从此再不分离，此后便将具有较两人加在一起更加玄妙无数的威能神通。彼此融为一体，但却又还能保留彼此的意识，不会被吞噬，只是需要分出主次。”

“有了这门功法，在通道打开的那一刻，她便可以将修为投『射』到那人身上，倘若她得到白剑，那么青白之间，也可以借由这功法合为一体，重归道祖威能，她也能借此证道……”王盼盼道，“自然知道她说的这门大.法，是和谁同修了。”

阮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王谢之间本就血脉相连，都是羽族出身，王胜遇和谢燕还又向被并称为双骄，两人连长相都是颇为相似，种种因缘，都和这天魔缭『乱』太过合衬。谢燕还这计划虽然匪夷所思，但仔细想想，又简直是再合适不过，她『性』格潇洒肆意，正好在外闯『荡』，王真人内敛多谋，便可在琅嬛周天蛰居潜修，同时推波助澜，将周天大局往他们想要的方向推动。若是她成功归来，那么合道后，自然是以谢燕还为主，这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这计划便是失败，王真人最多是止步洞天，也没什么损失，谢燕还却要陨落在外。她冒了最大的风险，自然也要得到最多的好处。倘若没有这个计划，王真人被困在琅嬛周天，又哪有得窥道祖秘的机会？

“但是……”她缓缓道，“这确实是个疯狂却也完美的计划，若以们对师尊的理解，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是……”

王盼盼点头道，“是啊，但是……但是师尊却一口回绝，没有答应。”

她面上现出极其古怪的表情，参杂了『迷』『惑』与猜疑，“真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直没想通师尊是为了什么……”

阮慈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仿佛全明白了，却又因此坠入了更深的柔网中，不断下坠。她就像是偶然吹过了指尖只蝴蝶，便连自己也没想到掀起了这若干的变化。

是啊，只有和道祖有关的过去，才无法更改……

直到那一刻，过去才明白下来，当她追王雀儿跳入甬道的那一刻——

“要做他的过去，而不是某种可能，要成为他唯一段过去。要了这个徒儿，便要待她好，要待她比待所有人都好。”

“或许……”阮慈轻声说，“或许是因为鸳盟早定，他……他早答应了另一个人……”

当时那秀眉俊目的修士是如何回答的，他弯眼笑了，在那不断坠落的虚空中轻抚她的眉眼，“若能回去，便都依。”

倘若他爱了别人，永不变心，又如何能对她好？

原来……原来他是真的对她好，原来，原来……

王盼盼的猫眼瞪得又圆又大，在灯光下不停地收缩又放大，它仔仔细细地望阮慈，面上掠过太多思绪，惊讶、叹息、惋惜，却也有恍然大悟和丝解脱，它轻声说，“原来师父他当真……当真别有思量……”

它的大眼睛内滴滴滚下了泪水，声音里却带了丝颤抖的笑意，“原来……原来……”

原来王真人并非不愿反抗洞阳道韵，只是他将手中的筹码了未来那人，不论如何，他都难以成就大道，只是比起做道祖的附庸——比起这本就疯狂，本就渺茫的谋算，他把手中全部筹码，都押给了未来那更为遥远，更为行险，更为渺茫的那个人！

倘若他和谢燕还合谋，阮慈……阮慈又到哪儿去生出来呢？谢燕还或许便不会叛出上清门，不会去做魔主的道侣，也不会在南株洲养伤……这世上便不会有阮慈了！

人一猫在灯下久久相对，似乎有太多说不出口的话语，在灵机中流转，又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在慢慢抚平，许久许久，王盼盼方才道，“接下来的，其实也都猜得到了。”

“做弟子的，有了自己的抱负，道不同，不相为谋，虽然心中依旧记挂恩师，但却也毅然追随真正志同道合的主君离开上清门，谢燕还有许多办法将不愿变成情愿，或许……或许带走我们，也是她计划的部分，她想要改易恩师的心意，若是不然，也要将恩师削弱到无法和她为敌的地步。而们这些做弟子的……其实也没什么好推诿的，有些做出选择时便该知道后果，那之后所有的痛苦都是虚伪，既然已然做了决定，彼此便是道敌。们的死，对谢燕还的谋算都有助力，直到她离开琅嬛周天那时，跟她一起离去的旧部大多都已死了，但们并不后悔，也有人留了下来。”

王盼盼幽幽道，“可我现在也兴，阮慈，此时此刻我仿佛才终于得到了解脱，不论谢燕还是成功还是失败，至少们都还有，师尊的选择并没有错，们的选择也没有错，们共同的选择才造就了……原来，原来我也是这无穷众妙因缘中的丝，即便是被牺牲的那一根，可我心还是好欢喜。”

它仿佛有了丝小姑娘的娇憨，柔情地说，“知道吗，阮慈，师父原来真的和现在不同，他待三师兄犹如亲儿，待也不差，们都盼着他有人疼惜，有人能懂……原来他真的有，原来他直在等。”

“那便好了，”它的猫身闪闪烁烁，似乎开始摇晃，“那我也便能放下了……”

阮慈眉头一皱，急急伸手指，那小小棺材从王盼盼腰际跳出，口将它吞入。王盼盼在里头缓缓沉睡过去，透过子棺看去，王盼盼却不再是一只猫儿模样，而是一个小小姑娘，玉雪可爱，到了她，仿佛便能想起数千年前，她天真浪漫地在金枰玉真天奔跑，拽着只大灵猫的胡须，要爬到它背上的可爱模样。

“师父！”

那时她面上的笑靥没有丝阴霾，回头冲秀逸青年脆声大喊。

“这猫儿好可爱呀！想给它取名叫做盼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