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7母亲的遗愿

天已经黑透了，深秋的夜晚，空气中还残留着白天阳光凛冽的味道，只是摘去了表面，所以悠然地便觉得清幽。浮出水面之时，鸭子河边，两岸的灯火连成一片，异常耀眼，浓郁的花香袭来，让人觉得沉醉。云影匆匆的夜色，探不到深度，远近迷茫，模糊于月光的脉络中，一切仿佛都在展示着时空扭转的画卷。

出了水之后，地道内的力量就消失了，那条巨蛇重新变回了原来那样的几节手指大小，被Eris收回了瓶子里，小白也恢复成了猫的样子，上上下下地甩着自己身上的水。

Eris脱下了呼吸器，对着英雄和秦尧微微一笑道：“那么，再见了，希望下次再见到你时，不会令我失望哦，孙英雄。”她优雅地甩了甩头发，抬起了右手，瞬间，她的周围像是忽然刮起了大风，漫天的黄沙飞舞，围绕着她旋转。英雄伸手捂住嘴巴和鼻子，眯着双眼，心里又是惊讶，又是不甘。借助土来瞬间移动或者逃走，如此高深的道术这个女人都可以运用自如！他不禁有些后怕，如果Eris想的话，他们恐怕根本无法活着出来。

不一会儿，风渐渐平息了，沙子也消失了，Eris早已不见了踪影，英雄放下手了，叹了一口气，自己和她确实差的太远太远了，但是，也并不是完全追不上。

秦尧回过神来，弯下腰仔细看了看秦?的脚踝处，皱着眉头道：“你的伤看来挺严重的，又遇了水，恐怕会感染，要尽快去医院！”

秦?摆摆手道：“不要紧，一时半会儿没事的，我还要回招待所拿一点东西，你们住在哪里？我等下去找你们吧。”

英雄把宾馆的名字告诉了他，秦?点点头：“那么一会儿见了。”

“你一个人没关系吗？”秦尧看了看Eris消失的地方，怀疑地问。

“没事，放心吧，她恐怕早就走了，而且，她现在不会把我怎么样了。”他拍了拍秦尧，冲英雄笑笑，转身一瘸一拐地向车子那里走去。

“呼——”英雄将潜水服换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躺在河边的草地上抬头望着天空，却只能看见模糊的一片，云厚星稀，地道里那样闪闪发亮的星象图，大概也只能这样永久地尘封在水下了吧。隐隐约约的车水马龙喧闹之声传来，英雄禁不住在脑海中回想起他在秦昌意的书房里看见的秦?母亲的照片，他觉得她离他们很遥远，就像是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即使这样，他仍然很难相信，就在她那样幸福地笑着的时候，她的生命一定会以这样的方式而终结……

如果，换做是自己的话，是否有勇气作出和她同样的抉择？除了亲人和朋友，没有人会记得你，甚至没有人知道你做了什么，或许还会把你当成一个疯子……英雄静静地凝视着夜空，他想到自己身上的种种能力，想到那本“合纵”，想到孙膑……一道无形的屏障把他与周围的世界分隔开来，他是——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特殊的人，而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扭头看向一旁低着头发呆的秦尧，撇了撇嘴问：“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秦尧咬了咬下嘴唇，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流露出狠戾的神情，一字一句地说：“回家，去问个清楚！”

英雄翻身坐了起来，犹豫地盯着他道：“放轻松点，别给自己太多压力。”

秦尧握紧了拳头：“我明白，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我现在只是想知道真相，说到痛苦，我想像不出来还有什么是能够超越我爸前妻所承受的那一切的了……”他缓缓地坐在地上，用双手撑住头，语气痛苦地说：“我现在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直那么讨厌秦?，不肯承认他是我的哥哥……也许，就是因为嫉妒吧……”

“你不用嫉妒他，”英雄笑了笑说，“你的路是你自己选择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爸爸曾经和我说过，他不希望用他的路来影响你，他担心你之所以会学医只是因为不想向他认输，虽然他认为你是一个医学天才，但如果你只对考古感兴趣的话，他一样会支持你走自己想走的路。”

秦尧呆呆地盯着他看了半晌，不敢相信地问：“我爸他……他真这么说过？”

“真的，我发誓没有骗你，”英雄认真地说道，“他还说他甚至曾经以为你会从事考古的工作，他真的这样和我说过。”

秦尧垂下了眼睛，喃喃地说：“他认为我是医学天才……”

“你确实是。”英雄点了点头。

秦尧茫然又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一直以为，他心中的儿子只有秦?一个……”

英雄叹了一口气：“我看的出来你爸爸很爱你，只是他不知道怎么表达，他觉得自己欠了秦?，也欠了你，他一直尽力去阻止悲剧再一次发生，但已经无能为力了。秦尧，你爸爸他已经老了……”

秦尧闭上了双眼，嘴唇在微微发抖，英雄拍了拍他道：“我们去吃点东西，收拾一下准备回去吧，你不饿吗？我可是饿惨了。”

“呵呵，”秦尧苦笑着看了看他，“胃早就饿麻木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哈哈，不管怎么说，都得先把肚子填饱！”英雄站了起来，弹了弹衣服上的灰，抱起趴在一边已经快睡着了的小白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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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狼吞虎咽地大吃了一顿，吃饭的同时，英雄也简单地向秦尧讲了一下关于他在云梦山发生的事，以及为什么会和秦昌意认识的原因，秦尧听的连连发愣，不停地发问，还抱起小白左看右看，感叹道：“我说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猫呢！”

吃完饭后，他们打车回宾馆，在门口正好碰见了秦?，英雄惊讶地说：“这么快就来了！”

秦?笑了笑说：“都结束了，还有什么可耽搁的，我巴不得离那女人越远越好！对了，”他从包里拿出一个檀木盒子递给英雄道，“Eris留在我房间让我交给你的。”

英雄面色凝重地接过，小心地打开后一看，那片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青铜树叶正静静地躺在里面。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终于能把它拿在手里了，可英雄却说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想不到她还挺守信用。”秦尧撇了撇嘴说。

英雄合上盖子，递还给秦?：“这是你母亲的遗物，还是你拿着吧。”

“不，”秦?微笑着摇了摇头，“你比我更有资格拿它，再说，我已经有了更好的了，那本笔记本就是我母亲留下的最好的遗物。还有，这个也给你，那片金叶子。”说着，他又把一个暗红色的小包放在英雄手中的盒子之上。

英雄低下头盯着手里的东西看了一会儿，抬起头道：“最有资格处置它们的人不是我。”

“那是谁？”秦尧问。

“你。”英雄看着他说，秦?愣了愣，然后也笑着点了点头。

“我？”秦尧指着自己莫名地反问。

“当然是你，”英雄说，“当初要不是你来找我，教了我那么多古蜀国的知识，找到了那么多关键的信息，恐怕现在我还在到处碰壁呢！到广汉来也是你提议的啊！”

“可是我……”

“星象图也是你发现的。”秦?补充道。

“对，不然我怎么可能想到古蜀人是用太阳来定方位！”英雄点点头。

“那不是……”

“还有开启台阶办法也是你想出来的。”秦?笑着打断了正欲解释的秦尧。

“最重要的是，”英雄认真地看着他，将手中的东西塞到他的手上，“‘咒鬼’是由你拿下来的，你就别再推辞了。”

秦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他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你们谁都比我更有资格，别再这么婆婆妈妈的了，虽然‘咒鬼’已经没有了，但是，因为它而受到伤害的人已经够多了……所以我想，砸了它吧！就让那个秘密一直沉下去，你们觉得呢？”

“这是我母亲的遗愿。”秦?哽咽地说。

“也是你爸爸的意思，”英雄又点了点头，“我没有意见，同意。”

“那就这么办。”秦尧勉强笑了笑，转过身向酒店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