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拂。

带来阵阵的清凉，十二月正是北方冰天雪地的时候，站在突出的海角礁石上，蒙虎的心绪却飞向了远方。

人无法飞跃万千年，而心却可以。

在记忆的最深处，在西疆的冰融雪山上，他曾经手握钢枪守卫边界，也曾经孤身一人与试图偷入国境的分裂分子激战过，作为一个共和国的军人，他以前守卫的是陆地上的疆界，而现在，作为一名大秦军的统帅，他要做的是开拓国家的海疆。

眼前的这一片浩浩大洋，以后会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南中国海。

而现在，大秦年轻的舰队也将在这里启航，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们的航行足迹将到达更遥远的西方——。

大航海时代，或许并不遥远。

——。

“天寒冷得紧，还在这里装多神气，不要命了。”一个轻柔温婉的嗔怪声音在背后响起，随即，一件厚厚的用飞羽织成的寒衣被披到了身上。

秦时棉花还没有从原产地印度传入，所以棉衣是不可能有的。对于显贵们来说，冬天最好的御寒衣服应是用鸟的羽毛织成的羽衣，至于用野兽皮毛缝制的衣服，保暖性上也许更胜一筹，但在透气性和装饰性上，可就远远的不足了。织就这一件寒衣的人，自然是温婉可人的赵秀。

“阿秀，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吧！我没事的。”蒙虎转身，搂过娇弱的赵秀关切的说道。海上生活，看似风光，实际却是苦得很，这一次，也不知赵秀怎么了，竟然坚决的要求与蒙虎一同出海，而更让人意外的是，李信这个她名义上的义父居然也点头认可了。

“虎侯只是因为顾虑李将军而对我放心不下吗？放心吧，我没那么的娇贵，前一年在靖阳关时我不也一样过来了，现在的情况可比那时好多了。”赵秀幽幽说道，纤手弯弯，拢过蒙虎刚毅的眉角。

十四岁。

一个女人含苞待放的年龄。

这一年，战事的繁忙让蒙虎忽略了赵秀的变化，不轻意间，那个带着些冷傲的小女子变了，变得婷婷玉立，善解人意起来。

“当然——，当然不是。阿秀你别多想，现在战事紧张，你一个女子，还是呆在后方比较安全。”蒙虎慌忙解释道。对于相互有爱慕心思的男女来说，女人最令人心动的，也许并不是别的，而是幽怨的眼神，还有落寞的神色。

“真的是这样吗？可我的心里，最美好的回忆却是那段长途行军的艰难日子，我不会忘记在衡水畔救了我的那个人——！”赵秀将目光投向天空中盘旋的鸥鸟，带着羡慕的语气轻声道。

英雄美人，美人英雄。

什么时候，她对蒙虎开始改变最初不好的印象，如果细究起来，蒙虎的影子开始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就是那一日在衡水溪畔，她被几个秦军痞兵调戏，而蒙虎及时赶到，一剑刺杀痞兵，将她从危险境地中解救了出来。

“阿秀，放心吧！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等这一仗结束，我带你去番禺城逛逛，那里可比临川和中留要繁华得多。”蒙虎安慰道。

他的眸中神采飞扬。

他的信心坚定无比。

——。

十二月二十八日，辰时。

清早初升的太阳缓缓的海平面上升起，一轮红日跳跃着从蔚蓝色的海面上蹦出，然后更是霞光万道，半边的火烧云让秦军舰队的船尾就同着了火一般的炫烂。

在零汀洋海面上留恋了整整大半个月的秦军舰队主力开始向西撤退，从屠雄召开的军官会议上传出消息，由于饮水和粮秣告尽，舰队将按照计划沿着西江入海口方向辗转西返，不过，为了继续贯彻封港的战略意图，西乞渠将率一支由十艘战舰组成的分舰队留守在零汀洋外海。

秦军的这一布置很快通过刘元这条线送到了一直等待机会的赵佗手里，赵佗立即下令集结所有可战之舰船，对秦军舰队尾追攻击。

螳螂捕蝉。

憋屈了多日的赵军将卒一个个奋力的划动着桨臂，将吆喝的号子喊得震天响，作为军人，没有人甘心一直被别人踩在脚下，赵军中的将卒虽然在精锐程度上逊色于南方军团的主力第九、第十军团，但他们同样有自己的荣誉与尊严。

“禀大王，秦狗的舰队就在前面了，斥候船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帆影！”回报的赵军斥候兴奋的大声道。

“好了，用不着惊讶，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跟在他们的后面，然后等秦狗一个个疲惫的时候，再扑上去狠狠的痛打落水狗。哼哼！”赵佗站在船甲板上，神情异常的兴奋，脸上显现出了一股子病态的潮红。

反击就在这一刻。

这一次，赵军出动的大大小小战船一共有六百余条，对付不过四十艘的秦军楼船舰在数量上无疑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这一点优势在平时的话算不得什么，因为秦军的船只巨大、士卒也更加的勇猛，硬碰硬的话赵军的胜算至多也不过五五之分。

让赵佗有信心的是，秦军舰队现在是沿着靠近海岸的方向西行，而且根据可靠的情报，秦军士卒归心似箭，有强烈的厌战情绪，在这种情况下，赵军完全可以一战。此战，赵军舰队将以歼灭秦舰主力为目标，也只有出击大获全胜，才能挽回渐渐失去的军心和民心。

前些天，吕成的话并没有夸大其辞，在被秦军围困的这段日子里，赵佗深切感受到，番禺城中那些不安份的商贾、还有投机份子渐渐开始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也许在这些小人的眼里，赵佗这个武王已经是过日黄花，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赶下台去。

“哼，等到凯旋之时，我倒要看看，这些小人又是怎样的嘴脸！”在海风的吹拂下，赵佗的心中也如这起伏的波浪一样思绪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