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柬之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相王府这边也沉寂下来。

李隆基若有所思地道：“前些日子，丞相曾与太子一同宴饮，此事圣人必定得知，现在张柬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言乱语，恐怕会惹来杀身之祸。”

老五李业撇了撇嘴：“圣人每日只知吃吃喝喝，连韦后与武三思私通都不过问，哪里会管张柬之和谁吃饭？”

老大李宪和李隆基同时看了这个幺弟一眼。

“喂喂，我说错了吗？你们干嘛一副不屑的表情？”

李隆基敲了一下李业的头：“让你平日里多读书、多与幕僚们谈论些正事，你却当耳旁风，天天跟那些狐朋狗友一起眠花宿柳、走鸡逗狗，一点本事没学到，以后怎么办？”

“嘿嘿，我才懒得学，相王府有大哥和三哥就行了。”李业无所谓地耸耸肩膀。

李隆基无奈地摇头。

李宪眼中闪过一抹忧色：“我总觉得今日必有大事发生。”

“大哥放心，我必会保相王府无忧！”

李隆基镇定自若的态度让其余几个兄弟大为心安，只有李业仍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血！你们看！是血！”

田垄中突然爆发一阵骚乱，不少人面色慌张。

蓁蓁震惊地拉着杨氏的手：“娘，你快看，土里有血。”

黑土里不住地翻出殷红的血色，这些地方恰巧是李显与韦氏犁过的。

众人噤若寒蝉，可从他们频繁交流地眼神里可以读出震惊与恐惧。

东郊祭祀的目的就是保佑大唐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现在圣人犁过的土里有血，这岂不是意味着青帝抛弃了圣人？大唐一定会有灾祸发生？

相王李旦和太子李崇俊一下子紧张起来，出了这么不吉利的事情，祸肯定不能由圣人来背，他二人一个亚献，一个终献，肯定是谁惹怒了青帝，才遭来这样的大难。

李显脸色铁青，他几乎要认定这里面肯定有阴谋，而且就是冲着自己来的！目的就是制造舆论，让天下百姓都以为自己被上天厌弃，是个不称职的皇帝！

安乐公主忧心忡忡地道：“阿耶，出了如此不吉利的事，想来是上天示警，不如找人来看看，说不定有化解的办法。”

李显一怔，随即脱口道：“对，对，安乐说的有理，慧樊大师何在？”

“阿弥陀佛。”

一位广额宽面、唇红齿白的僧人从人群中缓缓走出，只见他身披红色袈裟，上面饰以祖母绿、猫眼、碧玺、红宝石等等珠宝，手中抚摸的那串蜜蜡佛珠，一共有一百零八颗，颗颗圆润饱满，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慧樊大师是得道高僧，平时里都在庙中修行，常人想见他一面是难上加难啊。”

“是啊，大师神通广大，有他在，一定能化解冤厉。”

听到众人的议论，慧樊心里一阵得意，他着意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阿弥陀佛，土中染血，天降灾祸，乃是大大的不吉之兆。”

李显不解地问：“朕勤政爱民，日日忧心政事，为何会引来青帝的不满？”

慧樊高深莫测地道：“土中染血，乃是不吉之人冲撞神灵，与圣人无关。”

听慧樊这么一说，李显的神情貌似一松，随后正色道：“不知大师口中的不吉之人，指的是谁？”

相王李旦和太子李崇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是李旦久经风霜，虽然内心焦急，可面上依旧保持着一派云淡风轻。

太子李崇俊可就没有这番养气的本事了，整个人脸上浮现出一股焦躁之气。

“请圣人勿忧，待贫僧开天眼一探，必定为大唐揪出这个妖孽！”

慧樊揉了揉眉心，眼神如电，在周围人身上扫过。

目光所及之处，不少文武百官，都低下头，他们可不想和这事扯上关系，夫人小姐们则都以扇遮面，唯恐成了祸国妖孽。

当慧樊的眼神扫到蓁蓁身上时，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握着杨氏的小手里，都是冷汗。

“怎么了蓁蓁？”

“阿娘…这个和尚好讨厌，老是拿那种眼神看我…我…有些怕。”

杨氏吃了一惊，循着蓁蓁的目光望去，却见慧樊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

蓁蓁躲到杨氏的身后，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这样的恐惧在玄武门时已经有过，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才彻底缓解，想到这点，她情不自禁地往相王府众人看去。

这无助的眼神刚好对上李隆基刚毅的目光，可他眸光所到之处，根本没做停留，而是迅速移开，让蓁蓁平白多了几分失落。

“善哉！善哉！”

慧樊面色严肃，越走越近，忽然他快走几步，闪到太子妃跟前，大声道。

“太子妃浑身被妖雾笼罩，就是今日冲撞青帝的不吉之人！”

众人哗然。

太子妃面色大变，怒斥：“胡说八道！”

太子李崇俊也怒道：“慧樊，少在这妖言惑众！”

“放肆！”李显拂袖斥责：“不可对大师无礼！”

太子李崇俊不敢违背父亲的话，只能恨恨地咬住嘴唇。

慧樊带着无比悲悯的神情道：“太子妃被邪祟入侵已久，已然导致身体受损，这也是她入东宫多年，依旧无所出的原因。”

太子妃气炸了肺，没有生下一男半女，一直是自己的心病，虽然不少人宽慰地说，太子与她还年轻，日子长着呢，可她还是对此事耿耿于怀。

现在慧樊竟将此事当成太子妃被邪祟附体的证据，这如何能让她不怒？

慧樊轻轻摇了摇头：“长此以往，太子妃不仅身体逐渐垮掉，还会累及身边之人，轻则闹的东宫不宁，重则会害的大唐亡国！”

“天哪！这么吓人！”

“怪不得自从太子妃来了公主府，安乐公主一直生病，连太医也查不出原因！”

“我还听说了，太子妃的贴身侍女安兰——就是在安乐公主晚宴上，冲撞恒安王妃的那个宫女，她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八成是被克死了。”

“这么可怕？”

安乐公主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孤一直缠绵病榻，竟是被你这个邪祟冲撞。”

太子妃急忙辩解：“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