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承认的是，我以为我看到的“现实”就已经很可悲了，但是真正的“现实”远比我看到的更可悲更凄凉，人性本是凉薄的，但是善良让人性多了些温暖，可是人若是舍弃了温暖，得到的就只有凉薄，冷了别人，寒了自己。

“那你觉得，这件案子和杨磊爸爸的这件案子，有着某些联系的是吗？”我知道林若弈不可能只是为了跟我八卦一下才说起那个案子的。

“......杨磊的爸爸并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林若弈说，“杨磊应该也没有告诉过他爸爸，他和我们的关系，所以在杨磊的爸爸看来，我只是一个受杨磊托付，来帮他们打官司的人。”

“所以呢？”我没太明白林若弈的意思，虽然按照他字面上的解释来分析，就是说，杨磊的爸爸并不知道，林若弈和我的关系，所以他更不可能知道林若弈和杨磊之间的关系，毕竟都已经那么多年了，他可能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吧......杨磊那孩子的倔脾气我也是见过的，所以我很清楚他绝不可能向他爸爸透漏，他已经见过我的事实。可我总觉得林若弈那些话里好像还有别的意思，至于这些意思到底是想要说明什么......

“所以，杨磊的爸爸并没有避讳我。在杨磊出去接电话的时候，杨磊的爸爸还跟我说了一句，如果我能够帮他打赢这场官司，他愿意多付律师费给我。”林若弈的直觉总是很敏锐的，“虽然他的话没有说得很明显，但是在杨磊出门和进门前，我能看得出来他的神色有变化，这就说明，他本来也是有事情瞒着杨磊的。”

“......”我懵了，我没想到父子之间竟也是玩宫心计的。“那你告诉杨磊了吗？”

“没有。”出于职业操守，林若弈并不会去挑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我认为杨磊也是知道的。”

“啊？”这下，我是彻底茫然了。

什么意思，杨磊也是知道他爸爸有着别的心眼的？

“虽然杨磊的反应很无奈，但是看得出来，他对他爸爸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是有深刻认识的。他应该早就想到了，即使他爸爸拿到这笔钱，也不会像他爸爸说的那样，会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他的。”林若弈说，“以我的角度来看，杨磊的爸爸跟他那个卷钱跑了的小娇妻还是有联系的，但是心里有根刺，肯定不舒服，不过他应该是真的挺喜欢那个小娇妻的，这些钱就算都拿回来以后，也必定是有一部分要分给她的。这一点，杨磊肯定也知道。”

“他都知道，那他还让你替他爸爸去打这个官司？”我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杨磊到底是不是疯了啊，明知道他就算请林若弈帮他爸爸打这个官司的话，把他爸爸的钱都要回来，他爸爸也可能把钱再给了别人，最后他什么都落不到，他还这么卖力气的去帮忙？“你怎么知道杨磊应该是知道的呢？他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杨磊跟我说，他请我帮忙的，我尽力就好，没必要有什么压力。如果钱能要回来当然最好，要不回来，这段时间也算是他帮他爸爸争取来的，让他爸爸心里有个寄托，可以多撑几天。”林若弈将杨磊对他说的话，如实的告诉了我。

这话......“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怎么感觉，他好像什么都看开了似的。”

我还是挺意外的。

因为站在我的角度，我看到的杨磊应该是一个特别不懂事的人，就好像......当年形容我们九零后的那个撕不去的标签，“非主流”一样。他就是那种很喜欢表现自己个性的男孩子，不成熟就是我对他的印象，可是在听了他对林若弈说的这些话以后，我发现我好像并不是真的了解他。

我所了解的他，只是我以为我想要了解的他，他有特别幼稚的一面，也有特别成熟的一面。而我们看到的，都不全面。

“杨磊的爸爸和我提到过，他有个心愿，他想在附近的景区办个民宿。所以我是觉得，就算是把钱都拿回来了，杨磊的爸爸应该也不会留下很多钱给他，杨磊的爸爸并不是那种可以全部心思都给自己儿子的人，他把自己看得特别重要，所以......他把一部分钱拿出来分给他身边的人以后，他应该更想要自己好好享受一下。”林若弈在今天短暂接触过杨磊的爸爸以后，就对杨磊的爸爸有这样的想法了，他觉得，杨磊的爸爸不像是那种无私为了孩子付出的人，说好听了就是“理智”，说不好听就是“自私”。比起其他人的生活，更在意自己的享受。

“......听着，杨磊也是挺可怜的了。”我说，我觉得杨磊比他爸爸还要成熟。“那这个官司，你打算接了吗？”

“还在犹豫，不过，我想试试。”林若弈的天平在摇摆，他应该是更想要接受试试的吧，要不然，他也不会把这么多的光碟资料拿回来看了。“小文，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儿？”工作上的事儿，林若弈根本不需要跟我商量的，我也给不了他什么很好的建议，他突然这么郑重其事的跟我说，要和我商量，反而弄得我一头雾水。

“这个案子......不管最后输或者赢，我想把从杨磊他爸爸那里挣到的代理费，都给杨磊。”林若弈说。

我一下子竟然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他是说，他要把杨磊爸爸给他的律师代理费，都给杨磊？“什么意思啊？你为什么要给杨磊呢？”

“没什么，他爸爸的钱......我不太想挣，不管他爸爸会给我多少，我想把这笔钱都给杨磊，而我就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帮他的忙而已，你觉得怎么样？”林若弈经过深思熟虑，有了这个念头，可是因为我和杨磊他们的关系，他认为该让我拿个主意。

可我知道啊，林若弈会这么想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也许是他觉得，杨磊成熟了，长大了，现在要肩负起一家人的生活压力很大。也许是他觉得，杨磊爸爸的钱他拿到也不舒服，还不如把这笔钱给了杨磊......“如果你觉得这样会让你轻松一点，那就这么去做吧。”

我知道，他帮杨磊，也是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