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安似乎被她骂醒了，在她的巴掌再度落下时，突然伸手拦住了，眸中紧接着浮出一抹冷色。

“裴飘絮，你没有资格来评判我，当初你在定安王府做了那么多事，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心里比我更明白！前因后果，我不想同你多加计较，但是你最好给我弄清楚一件事，裴寂没了，从今往后，你在这世上就再也没有靠山了，对我出言不逊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万一哪天惹恼我，你就该仔细自己的小命了！”

裴飘絮听见这话，非但没恼，反而更生气了。

“好啊，沈念安，你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是不是！我还以为你有多爱大哥，其实你最在意的还是这个定安王妃的身份罢了！大哥才刚走，你就迫不及待的在这儿耍威风了，世上怎么会有你这般恶毒的女人！”

一旁的阿昭见她说话越来越偏激，忍不住出声提醒。

“飘絮小姐，休得对王妃无礼！你不要忘了，王爷是为了救你才中箭身亡的！”

可他没想到的是，裴飘絮听见这话后，心中非但没有半点的愧疚，反而把它当成了在沈念安面前肆意炫耀的资本。

“是啊，如果不是阿昭提醒我，我真的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一件大事没告诉你！沈念安，你应该很失望吧，你以为大哥对你的情意有多深，可结果呢，他偏偏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我在大哥心里的重要性已经远远高过了你！”

阿昭见她越来越癫狂，不免急了。

“飘絮小姐，你到底在胡说什么！王妃，您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话，裴家对王爷有恩，无论如何，这个恩情王爷都要还的！”

裴飘絮见阿昭试图向沈念安解释，一时间更抓狂了。

“我才没有胡说！方才不是你亲口说的吗，大哥是为了救我才死的，如若我在他心里当真没那么重要，他怎么可能会为了我而白白牺牲他自己的性命！”

“因为他对裴家有责！”

沈念安根本就不需要阿昭帮她解释什么，如果她连裴寂这么做的初衷都猜不到的话，岂不白和他做了这几年的夫妻。

对裴寂而言，裴家重要却也没那么重要，如果不是裴家庇佑他这么多年，可能他早就死了。

以前不知道裴寂身世的时候，她可以怨他误解他，但如今一切都明了了，她对他只有心疼。

本是光风霁月的天之骄子，前半生却受尽了那些皇权富贵们想都不敢想的辛酸和苦楚，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境遇下，裴寂硬是靠自己闯出了一片天，这是裴家远远给不了他的，但不可否认的是，裴家确实护住了他的命。

他那个人向来恩怨分明，对他而言，裴飘絮根本就没多重要，但正因为裴飘絮是裴家人，所以他才做不到对她见死不救。

只是拿他自己的命去换裴飘絮的命，值得吗？

自然是不值的，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应该也谨慎的考量过了，但为什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这一点，沈念安反而想不明白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一遇到和裴寂有关的事，她就很难再保持冷静。

她甩开裴飘絮的手往雪洞内走，阿昭为了完好封存裴寂的尸身，特意让人打造了一座冰棺。

其实就算沈念安没有吩咐，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王爷的尸身完整不腐烂。

王爷生前是最在意自己品相的人，定然不愿意让王妃看到一个尸身不整的他。

沈念安缓缓行至冰棺前，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闭着眼睛无声无息地躺在里面，一颗心又不可自拔地抽痛起来，眼圈几乎是瞬间泛红，明明想哭的，可她的嘴角却在刹那间勾起。

原来一个人若是悲痛到极点，是真的流不出眼泪的。

她以前在书上看到这话时，还觉得匪夷所思，如今切身体会过一次，才知这竟是人世间最极致的痛。

她弯下腰轻轻趴到冰棺上，彻骨的寒气逼人，而她却像察觉不到似的，只想着能离他更近一些。

“不是说好了等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之后便和我快快乐乐的度完余生的吗？怎么就一个人先走了呢，我还这么年轻，你说万一我哪天把你忘了，再嫁给别的男人，你在九泉之下可会安心？”

他向来是偏执的，娶了她之后，便不喜她身边再出现别的男人，就连元宵与她稍稍亲近一些，他都要吃上大半天的飞醋。

如今倒好，没等到她重新接纳他的情意，他自己却先走了。

蹉跎半生，原以为一生挚爱定能相守而终，谁曾想，他们都没能逃得过一句“造化弄人”。

“裴寂，你这下可轻松了，想做的事还没做完便走了，把这么重的担子留给我，万一哪天把我累死了，他日到了九泉之下，我见到你之后可是要恼的。”

她凝望着他的眉眼暗暗“威胁”，出口的语调却一如既往的温柔。

她哪里还舍得骂他呢，早知世事无常，就该在他活着的时候对他好一点，什么血海深仇，什么误会，这些东西都是狗屁，他人都没了，她再计较以前的那些东西还有什么意义！

她好想他，真的好想……

阿昭在一旁于心不忍地看着，凛凛神，终是忍不住上前劝了两句。

“王妃，王爷已经走了，您、您千万要撑住，想想小公子还有定安王府其他人，他们都还在上京城等着您回去。”

裴飘絮不等沈念安回应便咬牙切齿道:“回去做什么，整个定安王府都被皇上查封了，如若这件事情不能向皇上解释清楚，你们即便回去也是白送人头罢了！”

说到这儿，她语调顿了顿，看向沈念安的眼眸中带着明晃晃的恶意。

“沈念安，事情闹到今天这一步，你的责任最大，若不是你耍性子跑出上京城，大哥根本不会被人算计，如今大哥死于非命，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你！”

“裴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以定安王的聪明才智，寻常人还真对付不了他，而今他惨死至此，我们小堂主心里也很难过，怎么这责任就落到她身上了？难道埋伏你们的杀手是我们小堂主派去的不成？”

朔玉真是忍无可忍了才会出口反驳。

方才她不分青红皂白的打骂小堂主时，他心里就已经不痛快了，只是碍于小堂主的体面才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