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说好了田瑶瑶要请谢薇吃饭算是弥补拿她名义撒谎的，但是看在田瑶瑶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谢薇很大度地掏钱买了单，还把她一直送回家，下车的时候说：“我只能在国内待两周，不过反正还有几个朋友在，真要是出了什么事要躲躲风头，一张飞机票你总买得起的。”

“谢谢你，薇薇。”田瑶瑶犹豫了一下，挺直胸膛说，“但我还是想，试试能不能靠自己过了这一关。”

谢薇怜悯地看着她，最后叮咛了一句：“别太相信男人了。”才开车离去。

田瑶瑶目送她的车开出了小区门口，才回身往楼里走去，这趟短短的外出几乎耗尽了她全身力气，站在电梯里都不得不靠着墙壁才能站稳。

“别急，还没到倒下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咬牙说道。

她骨子里的灵魂不是真正的田瑶瑶，而是北漂小白领姚梓言，之前的十几年已经习惯了自己独立处理一切逼到跟前的突发情况，不会就这么六神无主地等待下去。

电梯门开了，她振作精神，走了出去。

回到家里，一切还跟以前一样，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保姆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了几分：“瑶瑶小姐回来了，要吃点东西吗？”

“不用了，我刚才吃过了。”田瑶瑶摆手让她下去，忽然又问道，“我妈呢？”

保姆偷偷地看了主卧室一眼，低声说：“田小姐叫开了一瓶酒，刚才喝完了，又叫开了一瓶。”

田瑶瑶皱着眉头，看向客厅一角的酒柜，那本来是纯粹的装饰用，里面摆着各种高档的酒，从来没人动过，但今天很明显就少了两瓶，中间空了。

“瑶瑶小姐，你也去劝劝田小姐吧。”保姆大着胆子说，“心情不好，也不能这么喝啊。”

“我懂。”田瑶瑶点点头，把大衣脱下来递给她，然后自己提步走向主卧室。

先是敲敲门，没有听到回答，田瑶瑶一皱眉，索性直接拧开把手推门进去。

田欣披头散发，脸上连妆都没化，坐在宽大的落地窗前，一手握着酒瓶，一手夹着烟，颓废得一塌糊涂的样子。

田瑶瑶不管脚下的地毯，高跟鞋直接就踩了上去，气势如虹地走到田欣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回来啦？”田欣醉醺醺地抬起头来，“老爷子怎么样了？”

“我爸还躺在医院里，你这样就跟他已经死了一样，妈，你脑子没事吧？”田瑶瑶大声说，“现在不管怎样，你该拿出个姿态来啊，还等着谁来救你吗？”

田欣冷笑了一声：“你倒有脸教训起我来了，是啊，我生了个好女儿，当爹的入院抢救的时候跑去跟男人幽会，我的脸都给你丢尽了！还要我怎么做？要我出去装没事人一样跟人谈笑风生吗？你妈没这个脸！”

她哆哆嗦嗦地把烟卷塞进嘴里狠吸了一口：“我是个什么东西……高家哪有我说话的份，你连高都不能姓，我们母女俩现在还能有什么站脚的地方……就这么等着吧，认命好了。”

田欣忽然一阵心酸，眼泪哗啦啦地流了出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本来还想着这辈子能过上好日子了，没想到……”

“妈！”田瑶瑶听得不耐烦，直接打断了她，“您现在想着我要是个儿子什么的已经来不及了，现在说点正经事。”

田欣擦了一把眼泪，模糊地问：“什么正经事？”

“咱们家里，还有多少家底？”田瑶瑶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说，“房子我知道不是你的名字，车子也不是，那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们娘儿俩的？你有多少存款？几张银行卡？信用卡就不用说了，随时会被冻结的，还有多少珠宝首饰？要真金白银的那种，合金的就算了。”

她伸出一只手：“都拿出来，我们清点一下。”

田欣瞪着眼睛，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半晌才挤出一句：“你这不孝女！你爸爸还没死呢，你就想着分家产了？！不行不行，这些都是我的，没有你的份！你自己屋子里的东西不是都有吗？”

田瑶瑶冷笑道：“你还真以为我是图你的钱？妈，醒醒！我是怕你活不下去！趁你现在还清醒，赶紧把你家底清点一下，也让你有个数，以后花钱的时候手软点儿！”

她一脚踢开地毯上一个空酒瓶：“这瓶酒你知道外面卖多少钱吗？至少七千美元，你喝了一上午，就喝掉别人一年房租好不好！”

田欣愣住了，喃喃地说：“七千美元……也算大数目吗？喝了还不就喝了。”

“妈你别这样好不好！”田瑶瑶耐心几乎用尽，抓狂地说，“你装什么呢！从小锦衣玉食不知道民间疾苦那也是我不是你好吧？你也不想想，认识爸爸之前，你把七千块钱都当是个大数目呢！”

田欣被亲生女儿揭了老底，也不恼，抹了一把脸，讪讪地说：“那都二十年前的事了，通货膨胀什么的……”

“好，你不放心我嘛，没关系的。”田瑶瑶后退了一步，“那你收拾你的，我收拾我的，我不看你的家底，这总行了吧？但是你心里要有个数！万一爸爸真的……现在你有的，就是你以后生活的资本了！”

她说完转身就向门口走去，田欣忽然叫住了她：“瑶瑶，你的意思是……高家以后可能真不管我们了？”

田瑶瑶背对着她，用力憋住了眼里的泪水，平静地说：“我不知道。”

“那你叫我这么准备……”

田瑶瑶霍然转身，目光直盯着她：“我只知道，我不会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的心情上。”

不管田欣听没听进去她的话，反正晚上两人都没出来吃饭，田瑶瑶要了一碗面，狼吞虎咽吃了拉倒，开始猫在卧室里盘查她的家底。

其实在她刚重生的时候，本着小市民的心理，她已经盘点过一次了，能变卖的珠宝首饰都谨慎地收起，那些名牌新款的合金首饰只卖个设计感的都丢在外面，后来她借着收份子钱的机会又敛了一笔财，光宋亚新就给了她三百万，粗粗算下来，就算不变卖珠宝，她手里也有将近五百万的存款。

这个数目对于大小姐田瑶瑶来说，可能还不够一年的花费，但是如果对于姚梓言来说，那就是基本可以保证自己可以活很长时间的基础。

田欣享了二十年的福，当了二十年的名媛，要她再回到从前的日子那比杀了她都难过，但是她不一样，她要的很少，骨子里还是那个知足常乐的姚梓言。

更何况，她还有萧秋南……

一想到萧秋南，她的心就忽然翻滚起来，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恰好就在同一时间，萧秋南的专属铃声响了起来。

“喂！”她一秒都没耽搁就立刻接通，放在耳边，声音微带颤抖地说，“萧秋南？”

那边的萧秋南被她这么快速的反应给惊了一下，笑着说：“瑶瑶，你一直在等我电话吗？”

“啊，是啊。”田瑶瑶捂住嘴，平静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等你呢！每晚固定一个电话，接完了我就好睡觉了。”

“没精神？”萧秋南敏感地问，“怎么啦？今天睡这么早。”

“是啊……今天出去和谢薇吃饭了，她那个脾气你知道的，吃完饭拉着我飚车，过瘾嘛，结果就好累啊。”田瑶瑶让自己的声音维持在正常状态，飞快地转了话题，“你怎么样？累吗？”

“累，特别累，心累。”萧秋南坦然地说，“每次记者问的都是一样的问题，简直……唉，不说了，你既然没精神，就早点睡吧，哦，要不要先喝点牛奶，睡得好一点。”

田瑶瑶握紧拳头，闭着眼贪婪地听着他的声音，泪水从睫毛下源源不断地流下来。

“瑶瑶？”萧秋南疑惑地问，“怎么不说话了？”

“没有……”田瑶瑶擦干眼泪，低低地说，“就是想听你说……萧秋南，我很想你。”

真的，好想你，希望有你在身边，你会拥抱我，安慰我，让我知道我不再是一个人……

“我也想你，瑶瑶，工作一结束我立刻就赶回来。”萧秋南抱歉地说，“对不起，可能没法陪你过圣诞节了，不过元旦节会举行首映会，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好吗？”

“好……”田瑶瑶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哭出来，急忙含糊地说，“我挂了，晚安。”

没等萧秋南回答，她就果断地挂断电话，然后就着这个姿势，侧身倒在宽敞的大床上，把手机死死地压在胸口，满满地蜷缩起身体，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又过了几天，高桅东的病情稳定地延续着，田瑶瑶照样每天都去医院看一趟，田欣似乎也从那种颓废的惶恐中恢复了过来，开始小心翼翼地外出了几次，只是气色还是很不好，憔悴了很多，本来看不出年纪的娇艳面容也有点显露出衰老的痕迹。

这一天，难得母女俩又坐在一起吃早餐，田欣一边搅动着碗里的燕窝羹，一边讲电话：“哎呀什么圣诞派对……我现在哪里还有这样的心思……我是比不得你了……新衣服都没有一件，去了也是丢人……”

田瑶瑶听不下去，用力咳嗽了一声，田欣悻悻然地挂断了电话，看着宝贝女儿黑着脸，不免也辩解几句：“我就是找个借口，并不是要去买衣服，囡囡啊，妈妈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

说着她忽然想起来，起劲地问：“你今晚有什么安排没有？我记得你还有几件新裙子没穿过的。”

田瑶瑶头都不抬地又夹了一个小笼包：“我想去教堂，给爸爸祈福。”

“教堂有用的话还要医院做什么。”田欣习惯地鄙视道，然后又赶紧改口，“去！去的好！你哥哥嫂子都是公务员，不能参与迷信活动的，你当女儿的就该这时候表表孝心了，对对，去教堂！还有什么雍和宫，白云观，都去上！咱们多多地添香油钱，把北京城里著名的地方都去一遍。”

田瑶瑶听得头疼，把碗重重一放：“妈！你还能不能聪明点儿了，这不分明告诉全天下我爸醒不过来了吗？！”

田欣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试探地问：“那……你要去教堂的话，新裙子借妈妈穿穿呀？”

田瑶瑶简直不想说话，敷衍地点点头：“嗯，你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