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参加了武选，还得了佐士”，泽无双忙碌着手里的木工活，头也不抬地对儿子说道。这十年来，泽无双看透了世态炎凉，早已无心功名——或者说，他早已被排斥在功名圈之外，不管他在不在意，荣誉与地位与他已无缘。

狁廉看着面色有些憔悴的父亲，冷淡地回答道：“是。”泽无双闻言停下了手里的活，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尽管他花白的头发和胡须上粘了少许木花看起来有些邋遢，但仍可隐隐看出当年“联盟第一剑客”的风采。

泽无双依然没有抬头：“厨房里还有几个芋头”。

狁廉有些失望：“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泽无双总算是停下了手里的活，抬头看了看儿子，轻叹道：“你若有心仕途，将来恐为我污名所累。”

“难道你想让我一辈子待在这破屋里，烂在这里？吃着发馊的芋头，为着下一顿饭发愁，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吗？”狁廉咆哮地说道：“为何当年你不为自己辩解？你到底因何背弃了联盟？你就甘心一辈背负着骂名，就这样活下去吗？！”

泽无双暗淡地看着儿子，良久才简促地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定，那就去追寻属于你自己的人生吧。再过三日便是决赛，你好好调养歇息一番。”说完继续低头刨木。

狁廉知道再问下去也无意义，便径直走出了门口。

休赛的这三天里，得赖于采薇的精心治疗和照顾，奎牧康复了许多，只是左肋仍隐隐作痛。

“你真是个合格的医生”，看着为自己搽药的采薇，奎牧笑嘻嘻地说：“以后就是采薇医士大人了”。

采薇粉脸一红，娇嗔地说道：“亏你还有心情说笑！明日就要决赛了，你的伤都还没好。”

奎牧笑道：“那有何妨！又不止是我一人受了伤，说不定我抽到一个比我还伤得重的。再说了，别人可没我这么好的福气，有采薇小医生照料。”

采薇忍不住笑了，打了奎牧一下：“就你贫嘴！”

是夜，皓月当空。牛禺站在北望城城楼上，看着城外一言不发。夜风吹拂着衣襟，牛禺仿佛听见震耳发馈的厮杀声飘荡在风中，当年尸陈如山血流成河的画面浮现在他眼前。

十年的和平，十年的生息！但戈萨帝国不会甘心失败，雷泽国地牢里的幽威就是个不祥之兆。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未来就由年轻的一代来承担卫国大任吧。不管戈萨人有什么阴谋，明日太学馆选拔大典一定要顺利完成！”牛禺低语道。

武试决赛，是太学馆选拔大典历年来最受瞩目的环节，联盟各国不远千里前来观赛的人多如牛毛。这次进入决赛的二十名优胜者中，廷抬国选生一如既往人数最多，占了九人，其后依次是大甬国七人，雷泽国两人，岱国和云梦国各一名，昌涂国和西萤国无人上榜。

日上三竿后，各国领袖郑重拜天地祷告众神，祈求诸神赐福。仪式结束后，武试决赛开始抽签，台下黑压压的众人都噤声竖耳，唯有牛禺雄厚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

“第一场比武，由来自大甬国的狁廉对阵来自岱国的肥霸！”

“第二场比武，由来自廷抬国的后楼对阵来自云梦国的丽桑！”

“第三场比武，由来自廷抬国的思齐大石对阵来自雷泽国的英宋！”

“第四场比武，由来自大甬国的奎牧对阵来自廷抬国的哥达尔！”

......

奎牧听到这里，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哥达尔，只见他生得虎背熊腰，一脸自信地昂然目视前方，仿佛太学馆的大门已为他开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休赛的三天里，奎牧尽可能多地收集每个优胜者的情报，据他所知，这个哥达尔是廷抬国猛将之后，实力绝不可小视。

就在奎牧思忖着如何取胜对手时，牛禺已宣读完毕，武试第一场决赛即将开始！

当狁廉走上擂台时，台下尽是一片兴奋的叫喊声，甚至有人还吹起了口哨。若是换了别的选生对阵肥霸，或许还会有人感到同情和惋惜，唯独这个背叛者的儿子，让大伙迫不及待地想要着到他被痛殴，然后颜面无存地离开擂台。

“原来你小子是泽无双的儿子”，肥霸看着狁廉嘲笑道：“怪不得了，你跟你那逃兵老爹一样没种！”

狁廉冷冷地回道：“别废话了，我赶着回家种菜，速战速决吧。”

肥霸怒极反笑道：“是会很快结束的，就怕你小子以后都种不了菜了！因为我会打残你！哈哈……”

狁廉不屑地说道：“无聊。”

肥霸最见不得狁廉这轻蔑的神情，当下狂奔撞向狁廉。

狁廉在初赛见过肥霸用这招撞飞数名参赛者，自然不会傻到硬接这千钧之力！只见他身影一晃躲开撞击，人已绕至肥霸身后，紧接着一脚踩向肥霸后胫骨，顺势一个后摆腿扫向他的面门。

肥霸扑了个空后，本有些重心不稳，后胫骨吃了一记重击，迫使他单膝跪地，头部正好处于狁廉那脚最佳的攻击位置，照单全收这一脚。

台下的观众没想到狁廉轻描淡写间便占上风，顿时像炸了锅一样人声鼎沸。

疼痛让肥霸暴怒了起来，抡起硕大无朋的巨拳砸向狁廉！

拳头未到，拳风已至！

狁廉躲过了这一拳，但肥霸的另一拳已至胸前，躲闪已然不及，只得双手握拳并拢护住胸前要害，硬生生接下肥霸这一拳！

“嘭！”

狁廉被击退两丈多远，肥霸的蛮力超乎他的意料之外！

肥霸嗷叫一声，不等狁廉站稳脚跟，发足狂奔追杀而上，虎虎生风的重拳，让台下的观众看得背脊发凉。

狁廉在肥霸的重重拳影中如弱柳扶风，让人觉得他随时都可能倒在肥霸的重拳之下，但他却左右腾挪，每次都巧妙地躲开了肥霸的攻击。

“泽无双的儿子果然天赋异禀”，坐在主席高座的阿鲁玛赞许地说道：“赤手空拳对战巨人，却仍然游刃有余。“

一旁的仓穰闻言淡淡地说道：“确实是不错。不过他这次遇上岱国的‘熊鬼一族’，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西奴逻娜是主席座上年纪最少者，并不明白“熊鬼一族”为何物，但隐约听出了凶煞之气，再看擂台上在肥霸狂风暴雨般攻击下的狁廉险象横生，于是忐忑不安地问道：“何为熊鬼一族？”

鲅面带得意之色道：“早在三百多年前，我岱岛出现了一个力大无穷的力士，此人因饭量太大被父母赶出家门，流落到市井中卖艺乞讨。先王听说后，亲自前往一探究竟。找到那力士后，先王命人给他十个人分量的饭菜令其吃下，结果这力士一扫而光尤不觉饱，于是先王又赐给他十个人分量的饭菜，这才喂饱了他。饭后这力士举起五百多斤的巨石扔出数丈远，先王大悦，将其收入麾下效命，赐其名‘熊鬼’。有了熊鬼相助，先王所向披靡一统岱岛。为了让熊鬼的子孙世代守护岱国，我岱国历代先王均许熊鬼一族以将位，并下令其族内婚配，以此来保证熊鬼一族的血脉纯正——这肥霸便是熊鬼一族的佼佼者。”

西奴逻娜道：“原来如此，难怪这肥霸有此惊人蛮力。”

且说擂台之上，狁廉一直只守不攻，意图是消耗肥霸的体力——他明白，像肥霸这样力大迅猛的对手，最佳的应对策略就是拖延——因为胖子耐力通常不是很好。

正如狁廉预料的那样，肥霸猛攻数番后攻势渐缓。狁廉见时机已到，瞅准一个破绽，一拳击中了肥霸下腹，趁他防御被破接连出手，瞬间拳脚已在肥霸那肥硕的身躯上招呼了数十次。

“原来这小鬼故意示弱，趁肥霸疏于防范时，骤然出击将其打个措手不及！”托力卜摸了摸浓密的髭胡微笑道——作为一个宗师级的武者，他其实早已看出狁廉在刻意隐藏实力。

“岱国这次只怕也与龙骑士无缘了！”布那土门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同为联盟中的弱小国，云梦国和岱国这次都有人获封佐士，西萤国却无人出线，这本就让布那土门脸上无光，偏偏鲅这几日在他面前神气活现，让他心里大感不爽。

鲅不以为然地笑道：“熊鬼一族可没这么容易被击败。”

正说话间，擂台上的肥霸暴喝一声，双掌猛然击出，正中狁廉胸口。

狁廉没想到肥霸在他连珠带炮的攻击下，居然还能出手反击，当下如断线风筝般被击飞数丈，勉强站稳后胸口气血翻涌，张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熊鬼一族个个肉厚皮糙”，鲅得意地说道：“这小鬼只不过是在给肥霸挠痒痒罢了！”

鲅所言非虚，钝力的击打对于熊鬼一族来说确实很难起作用。如果不是因为熊鬼一族大多天生痴钝，致使可塑之才不多，那只怕岱国的龙骑士数量要据列国之最了。

戊申淡淡地说道：“熊鬼一族之怪力固然可怖，但列位已然忘了泽无双当年之威呼？”高座之上的众人，除了西奴逻娜，都亲眼见过泽无双在虎狼之师的戈萨大军中跳起死亡之舞，敬畏之心顿起，霎时间都默然不语。

擂台下的奎牧见狁廉被重击，心里不由得有些失望：“泽无双教出来的儿子，竟如此不堪一击？”其实奎牧不知道的是，泽无双从来没有教过狁廉一招一式，但遇到儿子在练习武艺时，偶尔会传授他武学心法，让其自行领悟。

满面血污的肥霸像是受伤的野猪，发狂地吼叫着冲向狁廉！

“力量源于意志，发乎肉体！”

“心有利刃，方能无坚不摧！”

“站在生死胜败的界线上，战胜内心的恐惧，你武者之道才会开启。”

泽无双的话萦绕在狁廉耳际，狁廉骤然大喝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向狂怒的肥霸。

奎牧大惊：“他疯了吗？这是找死！”

就在两人即将相撞之时，狁廉身形下移滑向肥霸，双脚凭借着冲击力击中肥霸足踝。冲刺中的肥霸站立不稳，庞大的身躯轰然摔倒在地，未等他爬起身，狁廉的飞膝从天而降，狠狠地击中他的后脑勺。

全场鸦雀无声一片寂静，众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肥霸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昏死过去；而狁廉缓缓昂然站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宛若雄狮。

“泽无双的儿子果然不同凡响”，鲅叹息道：“我们输了！”

(月日到月日)

<!--

&bp;

&bp;&bp;

清明看书天天乐，充赠点卷

(4月日到4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