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夜出现后，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她身上。但这次，却没有人敢说话。上午林冬夜那番轻哼，令所有人都感到后怕，此刻，便只能小心翼翼地，生怕又惹这位天籁花魁，不高兴了。

李左明却不在乎这些，开门见山道：“林冬夜同学，你又输了。”

章晓晓悚然一惊，踢了踢李左明小腿，小声道：“你委婉一点。”

林冬夜将笔记本举起来，上面写道：“没想到，李左明同学，又赢过我一局，倒是让我意外。这样一来，我便再没有，战胜李左明同学的机会。我现在，姑且认可李左明同学的实力。不过，这数学科目，本来便不是我擅长的，输掉也无妨。接下来的两门，我会以绝对的优势，在李左明同学之前，走出考场。哪怕是平局，我也会让李左明同学，在这最后两门上，彻底抬不起头。”

田略娟小声道：“林冬夜同学，在输掉两门的情况下，居然还这番傲气，可真是骄傲得像只天鹅啊。”

章晓晓点点头道：“还好，李左明先赢下两句。否则，光是凭这股气势，李左明便有很大的压力。”

萧誓词却低着脑袋，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李左明的嘴角，也露出淡淡的微笑，道：“明天上午，如果我再取胜，林冬夜同学，可就彻底输了。”

林冬夜写道：“我不会输的，明天李左明同学，定会一败涂地。”随即，收起笔记本，长发一甩，转头离开。

萧誓词道：“林冬夜同学心里，似乎并不如外表，那般气势十足呢。”

李左明道：“没错。林冬夜心里，已经起了波动了。”

他的想法，从一开始便与田略娟和章晓晓不同。林冬夜的表现，虽然依旧强势，但跟上午相比，已经有很大的落差。

首先，林冬夜走到桥头，看到李左明的时候，身体明显颤抖一下。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李左明凭借玩家的观察力，依旧捕捉到这微小的动作。

此外，林冬夜写在笔记本上的字迹，比之前也潦草了些，很多上午未出现过的连笔，在刚刚递给李左明的那段话中，也出现了。

最后，李左明凭借自己对女性角色的直觉，也感觉到，林冬夜的心态，不似上午那般镇定了。

他的这场胜利，确实给林冬夜不小的打击。

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

林冬夜没走多远，上午那中年管家便又迎上来。这下午的日头比上午偏了些，阳光被学校对面的高楼挡住，管家没有撑遮阳伞，他接过林冬夜背上的，小声道：“小姐……”

他见林冬夜又比李左明晚出考场，心中担心，便想要询问，但林冬夜却抬起一只手，冷冷竖在他身前，旋即她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卸下一句话，举起来。

“花道叔叔，别跟我说话，我现在，很烦。”

管家当即抿住嘴。

林冬夜继续低头写道：“我居然，一整天都输给了李左明同学，我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写完，她深深低着头，右手紧紧握着中性笔，肩膀轻轻颤抖。旋即，她猛然抬起手，中性笔的笔尖，愤怒地扎进笔记本纸面，将纸面戳出两个洞。

管家瞧着自家小姐，又远远看了看李左明，心中无比。

他自林冬夜刚出生，便一直照顾林冬夜，从未见林冬夜如此失态。

林冬夜很小，便展露出高雅贵族的习性：举止优雅，彬彬有礼，哪怕心中对某人极为讨厌，也依旧以尊称称呼那人。

此外，林冬夜格外注意自己的淑女形象，在他人面前，总是时刻控制自己情绪，既不会因为兴奋而忘乎所以，也不会因为愤怒而做出失态的举动。

像这样直白地，不加掩饰地发泄愤怒，在林冬夜的成长轨迹中，从未出现过。

饶是林冬夜，在与别人的较量中失败，也不曾如此。

管家不由想：“那位李左明同学，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将小姐的情绪，影响到这种地步呢？”

忽的，林冬夜的笔记本出现在管家眼前，管家恍然回过神，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道：“花道叔叔，你说，为什么我赢不了李左明同学？我调查过他的成绩，明明没我好，甚至差了一大截，难道他真的违反规则，提前交卷么？”

名为花道的管家道：“小姐，我可以说说话么？”

林冬夜写道：“现在可以。”

“我想，作弊的可能性不大，或许是李左明同学自己，超常发挥。”

林冬夜写道：“超常发挥？”

“去年理科高考，出现了一位，将理科之王林忘功，都挤下神坛的黑马。李左明同学，说不定，也如那黑马般，超常发挥了。”

林冬夜陷入沉默，良久，她写道：“难道，我真的会输给他吗？”

“还有两门考试，我并不觉得小姐会输，小姐此前与人较量，哪怕前半程输掉，后半程也会逆转颓势，最终获得胜利。我，相信小姐。”

林冬夜抿了抿嘴唇，转过头，看着李左明，脸上罕见地露出表情。

她的眼神变得茫然，冰冷的神情出现裂纹。夏日的风拂过，她的头发轻轻舞动。旋即，她将手放在胸口，握着胸口的蝴蝶领结，轻声道：“可是，我似乎已经没有，战胜李左明同学的信心了。”

花道管家惊得目瞪口呆，颤声道：“小姐，你……”

林冬夜低声道：“我知道，我说话了，但我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这是怎么了呢？为什么一旦想到李左明同学，我就变得……无法平静呢？”

花道管家动了动嘴，却没有说出口。

他知道原因：是因为，林冬夜的自信，被李左明动摇了。

……

李左明的这场胜利，不止打击了林冬夜的自尊，更动摇了，这位天籁花魁的信念。

林冬夜并不是外貌那般单纯可爱的天真少女，而是攻略难度B级的恶役女角色，她不仅喜欢与人较量，更擅长利用自身优势，使用各种手段，获取较量的胜利。

她向李左明发出挑战邀请前，已经利用家族关系，调查清楚李左明的底细：高中三年吊车尾，只有最后一次模考超常发挥，而那场超常发挥极其诡异，各个方面都指向作弊。并且，哪怕超常发挥，成绩也不远远不及林冬夜。

因此，林冬夜根本没将李左明放在眼中。她挑战李左明，目的便是，洗刷庄子城败北，带给自己的耻辱。

换句话说，这场较量，林冬夜一开始，便判定了李左明死刑。

甚至于，林冬夜与游戏世界中所有恶女角色一样，对李左明有天然的恶感：她对李左明的好感度，低至惊人的-50。

她与李左明的这场较量，不止为了洗刷耻辱，更想痛痛快快地，报复李左明，将心中对李左明的恶感，排山倒海地，肆无忌惮地发泄出来。让李左明，为自己给林冬夜带来的负面情绪，付出刻骨铭心的代价。

因此，她提前安排自己的粉丝，在各个高考群，将自己和李左明较量的消息，巨细无遗地散布出去，造成全民皆知。

好让李左明败北后，死、无、葬、身、之、地！

没想到，她苦心安排了一切，第一门科目，却铩羽而归。

语文是林冬夜除音乐专业课外，最拿手的科目。

她自从接触音乐，便自己作词作曲，为了提升作词水平，她熟读古文音律，诗词歌赋更是样样精通。她语文成绩，除萧誓词外，不逊色任何人，哪怕那二中的文科超级学霸孙弃才，与她相比，也相形见绌。

所以，她原本以为，一定能以绝对的时间优势，将李左明斩于马下。虽说题目难度，比她预料的高上不少，但她感觉难，李左明必然感觉更难。

却万万没想到，出师未捷，当头棒喝。

她走出考场，见到李左明比自己先出考试时，心中的惊骇，只有她自己清楚。那一刻，她甚至以为李左明根本没有做完题目，而是违反规则，才得以提前交卷。

但转念又想，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

一旦这么做，待成绩公布，只会更加让李左明万劫不复。李左明原本即是人见人厌之人，怎么能承受这种后果？

但林冬夜毕竟是国民级偶像，见惯大风大浪，只一门考试败北，并不足以影响她的信心。

正如花道管家所言，林冬夜与人较量，哪怕前半程失败，后半程也会逆转颓势，杀敌取胜。因此语文结束后，才能留下那番霸气的话。

却万万没想到，下午这门数学，也败北了。

数学虽是林冬夜弱项，却是相比她其它强势科目而言。与其他学生相比，她数学成绩非但不低，反倒极其出彩——平均分140，发挥完美些，甚至能满分。

如此成绩，怎么能算差呢？

但依然被李左明斩与马下了。

数学失礼便意味着，林冬夜再没有战胜李左明的机会。最好的结果，也只是打个平局。

而且，与她之前参加过的较量不同，这高考一生便只有一次，这次输了，那便是输了，再没有重新战胜李左明的机会。

哪怕她愿意复读一年，但李左明愿意么？李左明何必陪着她这手下败将，浪费自己一年的青春呢？

“我真的，再也无法战胜，李左明同学了么？”

由此，林冬夜感受到，深深的挫败感。

这种挫败感，仿若蚂蚁搬，啃咬着她的皮肤，又从皮肤，啃咬进她的血肉，她的骨骼。

她人生十六年，从未体会过，如此强烈的挫败感。以至于，连她那膨胀的自信，也被李左明深深动摇了。

她心中挤进了李左明的影子，那影子，她这辈子，恐怕都忘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