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慈可就比向婵直接多了，他慢慢的站直身子，抬眼扫了那中年修士黄义天一眼，傲气凌云的说道：“哪里来的无知小辈，也配问老子的法号，先给老子滚下来磕三个响头再说。”

悟慈说到法号二字时，已是突兀的出手了。一股愿力喷吐而出，好似离弦之箭一般，弹指之间，便到了黄义天的身侧，只是当空一个盘旋，那黄义天连反应也未曾做出，就已经被擒住了。

“散！”

船舱中陡然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这一声威喝甫一出口，便有无穷的天地灵气向着那股愿力缠绕了上去，不住的将那股愿力向着四面八方拉扯，渐渐的就缓解了愿力的束缚之势。

“悟慈，多年不见，怎的竟越活越回去了，与一个晚辈都要斤斤计较了吗？”苍老的声音又说道。

“老子当是谁这么大的架子。原来是天道宗的程玄鹄，不过今日谁说话都不好使。老子从来都是金口玉言，说了让他磕三个响头，就必须磕，一个都不许多，一个也都不许少。”

悟慈蛮横的喝道：“给老子滚下来！”

捆缚黄义天的那股愿力陡然声威大振，猛力的吸收着周遭虚空中的苍生之念，只是一个震荡，便将左近围困上来的天地灵气尽数驱散了，继而向下一个拉扯，裹挟着黄义天便朝唯识宗山门之外坠去，径直落定在了悟慈的脚边。

悟慈右脚一抬，按定在黄义天的肩头，愿意一个运转，便有泰山压顶之力向着黄义天压迫下去。迫使他一丝不苟的叩下了三个响头。

悟慈纵声长笑，说道：“所谓教不严，师之惰。小兔崽子，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要跟对师傅，看看你如今这幅德行，程玄鹄那老不死的都将你教成什么样了。没出息的东西。”

黄义天又惧又怒，跪倒在地上，呐呐的不敢发一言。悟慈站在他的面前，就仿佛一头太古凶兽一般，一波又一波的威压不断的倾倒下来，他感觉自己就如同巨浪下的扁舟，随时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高天之上，闻道方舟缓缓的降落下来，落定在了唯识宗山门之前，距离悟慈与向婵不足千步之远的地方。庞大的风声四散激荡，好像有一个莫名的庞然大物在吞吐着运气，声势惊人。船舱之中，一溜有近百个修士走了出来，男女老少均有，尽皆器宇轩昂，当先一人白须白发，衣袂飘飘，很是仙风道骨，直如神仙中人。

他们走出船舱之后，并未下船，只是由那老者领着，都站在了船头，与悟慈、向婵二人遥相对峙。

那老者开言说话，却正是先前那个苍老声音，道：“本座带着一干徒众响应你们唯识宗的号召，不远数十万里前来相会，这就是你们唯识宗的待客之道吗？”

悟慈嗤笑一声，不屑的很，甚至都没有抬眼看程玄鹄一眼，反是转而与向婵说道：“小子，对面那老不死的，唤作程玄鹄，乃是天道宗的大长老，你便带老子好好招呼他们一下吧，千万别怠慢了。”

“弟子领命！”

向婵嘻嘻笑道，转而一脸严肃的面对着天道宗众人，问道：“敢问程大长老，以及诸位天道宗的道友，你们如此兴师动众，深夜拜访我们唯识宗，所为何事啊？”

程玄鹄眼见悟慈不搭腔，却让向婵一个少年人回话，不由得怒道：“你唯识宗重开山门，举办盛会，广邀天下道修，我天道宗也在邀请之列，故而赶来相会。难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你的师长是怎么教你的？”

向婵不卑不亢，笑道：“晚辈师长如何相教，却也不需前辈费心。倒是晚辈有一个疑惑，却需前辈来解答。据您所说，您是应我们唯识宗之邀而来，参加盛会。可我唯识宗所言，乃是有三月之期，昨日已是最后期限，您今日姗姗来迟，又要强冲山门，却又是个什么讲究？”

程玄鹄微微一窒，便道：“我天道宗来此九十八人，从遴选出这些弟子，到预备厚礼，均需时日，更何况路途遥远，迟得一日，又算什么。你唯识宗之中只你二人迎接，我们在闻道方舟之中，没有发现，本也正常。何来冲撞山门一说，你这少年人，小小年纪，伶牙俐齿，却丝毫不懂得待客之道，当真是不通礼仪。”

向婵大笑不止，道：“佳客上门，自有待佳客之道，恶客上门，也自然就有待恶客之道。不知道程大长老，自比佳客还是恶客呢？”

这一句诘问，却就是大有讲究了，程玄鹄若说他天道宗是佳客，那他就得为方才的冒失无理而道歉，方才显出佳来，若说他天道宗是恶客，向婵只需在盛会之时稍加传扬，天道宗免不了就要贻笑大方。

这一问，程玄鹄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当下一声冷笑，便说道：“悟慈，

你方才说我座下的弟子黄义天没什么出息，但我观你这个小优婆塞也无甚出奇，不过就是中人之姿罢了。若本座没看错的话，十一二岁的年纪，也不过就是禅修第四层上师境前期的修为，这样的资质，在我天道宗中比比皆是。”

说时，程玄鹄在随行的九十八个弟子之中选出了四人来，都不过十一岁上下，与向婵的年纪相仿，但浑身的真气鼓荡，浓烈异常，明显已是将真气修炼到了极处，都有道修第四层存想境的修为。

向婵不由得暗暗心惊，为天道宗的底蕴而震撼，十大门派，果然不同凡响。

悟慈却是哈哈一笑，道：“修行境界高些，有什么了不起。老子看这四个小兔崽子，都不过是你们天道宗利用灵丹妙药堆砌起来的温室花朵罢了。这样吧，老子便与你程玄鹄打个赌，你这四个杰出门人并肩子上，只要是能伤了向婵分毫，老子就输给你一颗归元造化丹。”

“此话当真！”

程玄鹄喝道：“四人齐上，只要伤了你这门人分毫，便输给本座一颗归元造化丹……悟慈，你可不要信口胡诌，归元造化丹乃是丹药之中的圣品，本座虽也曾风闻你们唯识宗中存有此丹，但不过都只是些传闻罢了。你可别是在诈唬本座吧。”

悟慈不屑道：“老子从来说一不二，用得着诈唬你。更何况四朵温室的花骨朵儿，又能掀起什么风浪。老子赢定了，你还是想想你的赌注是什么吧，堂堂天道宗大长老，可别太寒碜才好。”

程玄鹄并未搭腔，悟慈这般笃定，他还当真就有点没底了。道修到了第四层存想境时，就有了一招与敌协亡的大杀招，那便是将还没有完全成型的阴神自爆。这一点悟慈自然是知道的，可他为什么还这么自信满满的认为向婵一人就能斗得过四人。

程玄鹄不禁有些犯嘀咕。他又仔细感应了一番向婵的修为，千真万确，真真切切就是第四层上师境前期，绝错不了。

“此时关乎天道宗的尊严，悟慈都已经将话说得如此满，本座是定然要应承下的。万不得已之下，即便是牺牲这四个优秀门人也没有什么，能赢到一颗归元造化丹，这点代价根本就不算什么。四人阴神自爆，已是相当于一个五层后期修士的一击，绝无失败之礼。既是必赢的局面，本座也将赌注下得大点，免得弱了我天道宗的名头。”

程玄鹄拿定主意以后，便与四个弟子交待道：“你们四人听好，万不得已之下，即便牺牲自己，也要全了天道宗的威名。若是四人亡故，你们的亲人家眷，天道宗会照顾得一丝不苟。”

四人跪倒在地，恭声答道：“弟子谨遵大长老之命。”

程玄鹄点点头，转身与悟慈说道：“既然悟慈你有此兴致，想要来一场豪赌，本座自然也不会落于人后，你以归元造化丹为赌资，本座便以易筋洗髓丹与你一赌。”

“哈哈哈哈……”悟慈放声大笑，与向婵说道：“小子，你可听到了，易筋洗髓丹哦，只要赢了那四个烂番薯臭鸟蛋，易筋洗髓丹就是你的了。”

向婵大喜，这易筋洗髓丹的名头，他是早有耳闻，想当年田涓的丹田气海被毁，洪济为他诊断之后，说道能修复丹田的灵丹妙药之时，便曾到过易筋洗髓丹，言其乃是丹药之中的圣品，最是能够调和温养身躯炉鼎，只要是身躯炉鼎的匮乏，得一颗易筋洗髓丹都能治愈。

后来向婵还曾打听过这易筋洗髓丹的价值，却是将他吓了一大跳。实在是太过骇人了，十万符钱，还是有价无市，无处去买。

悟慈与程玄鹄这随便一赌，竟然就是十万符钱的输赢。想当年三千五百符钱，就生生折腾了向婵一家人五年的时间。

向婵不禁暗暗咂舌，偷偷用灵识与悟慈沟通道：“祖师，弟子要胜那四人，还是颇有些把握。但对方终究是天道宗门人，恐怕会有一些隐秘手段，若是弟子万一失手，您真有一颗归元造化丹赔给他们吗？”

悟慈嘿嘿一笑，也以灵识回道：“老子是戒律院出身，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什么归元造化丹。”

向婵一惊，道：“什么？那您这这般的自信满满，要是输了的话，我们拿什么赔。对了，甘露殿司职炼丹，普化峰上可有归元造化丹。”

悟慈不耐烦的道：“普化峰上有没有归元造化丹，干老子何事，即便那些呆子真有，难道你还想要老子去甘露殿中求丹药吗？他妈的臭小子，老子要你与人打赌，是要你去赢的，难道要你去输啊。”

向婵一脸无奈，委屈道：“弟子不是说万一吗？”

悟慈道：“没有万一，要是输了的话，你就自己负责，别说老子没提醒你，归元造化丹，至少也要价值十万符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