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性提问时的表情，其实是十分的彬彬有礼，不卑不亢的。但在有心人的眼中，比如太素派阵营，比如天道宗阵营，他们看来，悟性的低调就成了求饶与认怂。奢求天道宗能够支持唯识宗，实在有些痴心妄想，甚至是异想天开。

程昱泉目不转睛的盯着悟性，颇有些幸灾乐祸。他在等着看程玄鹄反对唯识宗之后，悟性脸上的精彩表情。这或许将是他此来唯识宗之后最开心的时刻。

唯识宗阵营之中，悟慈看了看身旁的向婵，问道：“小子，你觉得程玄鹄会做何选择？”

向婵笑了笑，道：“若是支持我唯识宗的宗派超过了半数，程玄鹄便会反对，若是支持我唯识宗的宗派没有超过半数，程玄鹄便会支持。他竭力促成千宗大比，无非就是这番谋划！”

悟慈开怀，又问道：“那在你看来，他会选择一番怎样的说辞？”

向婵答道：“程玄鹄铺排了这么久，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无非就是借着千宗大比说事，摆出一副的公平公正模样。”

悟慈大笑，甚感欣慰，道：“小子，你可知道你身上什么特质让我最为放心吗？不是你妖孽一般的逆天资质，也不是你高贵的神胎之体，而是你的睿智，你知道审时度势，轻重取舍，总能做出最好的抉择……本座希望你能一直都如此，此次的封禅台盛会，你居功甚伟，也已经站到了台前，相信那些畏畏缩缩的保守之辈也不会再过多的苛责你了。该要面对的，始终都还是要去面对，逃避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悟慈感叹了两句，又道：“本座金口玉言，已经擢升你为真传弟子了。等封禅台盛会结束之后，你可自选一脉去学习，身份玉牌也要换过。晋升真传弟子之后，有诸多的权利，届时你自会了解，本座就不一一赘述了。只盼你勇猛精进，不受任何困厄的桎梏。”

向婵深施一礼，大为感动的说道：“弟子谢过祖师提拔，定不负祖师所望。”

不提悟慈与向婵的交谈，却说程玄鹄自顾沉吟了半晌，似乎是在摆谱一般，让诸多看热闹的人过足了瘾，就在所有幸灾乐祸的人都被钓足了胃口之后，程玄鹄千呼万唤始出来，终于开口了。

但是他甫一开口，就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一脸的不解与震撼，似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噩耗一般。

程玄鹄平静的说道：“对于唯识宗重开山门一事，老夫代表天道宗表示支持。但是这一份表态，只是基于千宗大比的结果做出的结论，并不能代表老夫的个人意见。千宗大比是老夫促成，唯识宗门下弟子的表现十分的抢眼，尤其向婵。早在封禅台盛会开始之初，诸位就已经有言在先，唯识宗若是能证明自己的底蕴，就认同重开山门一事，这无关任何的利益，只关乎信义与公正。无论是禅修威胁论，还是水月洞天威胁论，都与这个结果没有冲突。老夫也不愿意过多去谈论南赡部洲的形势。”

悟性会意的一笑，合十向着程玄鹄一礼，道：“程玄鹄道友高义，必将传遍南赡部洲每一个角落……诸位道友，贫僧谢过你们每一个人的到来以及中肯意见，封禅台盛会准备了三月之久，进行了三日，期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特别是千宗大比，经过连日的厮杀，涌现出了众多的后起之秀，这是宗派之福，也是南赡部洲之福。如今通过八家阵营的表态，我唯识宗重开山门已是势在必行，这是顺应大势之举，谁也无法阻挠。十分感谢天道宗、吕家、东华门、漓江剑派、海神宗、九清仙派五家阵营的一力支持，也感谢太素派、太玄派、宋家三家阵营的批评意见，有所倏忽的地方，我唯识宗定会改正，也请诸位道友相信，重开山门之后的唯识宗，将会有一个全新的姿态，强大自信、不屈不饶，更能与天下道修共存共进。”

唯识宗阵营之中所有修士顿时纷纷站起身形，合十作礼，口诵佛号，禅唱之声响彻，蔚为盛举。海神宗、漓江剑派、九清仙派、吕家、宋家、太玄派阵营之中的道修也相继站了起来，口呼恭贺，道喜之声满场环绕，如此开怀的大环境之下，太素派与天道宗阵营之中的诸多道修虽然不乐意，也只能站起来敷衍塞责一番，总不能显得太过的特立独行，那就太没有格调与度量了。

悟性连声道谢，团团做了一揖，又道：“得诸多道友的支持，唯识宗今日真正的重开山门，实乃可喜可贺，悟真师弟，你即刻传书天下，告知世人，愿普天共享这一喜讯。”

唯识宗阵营之中，立于

最前列的一个皓首老僧喜形于色，恭敬称是，自灵山之中唤出一只青鸟状的法器，以愿力一激，这法器立时幻化出无数的虚影，向着南赡部洲各处展翅飞去。

这时，穿着一身雍容华贵的明黄色锦缎袈裟的普法也越众而出，站到了封禅台的中央，他作为唯识宗的方丈，真正有战略意义的决定性讲话，还是要他来说才最为合适。

普法说道：“诸位道友，正如你们所料想的一般，水月洞天亡我唯识宗之心不死，此次封禅台盛会，悟慈尊者特意安排悟真祖师前往王屋山邀请水月洞天赴会，但他们却并没有前来。沧海桑田，世事变幻，我唯识宗经历了诸多变迁，如今只有一颗弘扬道统之心，百多年前，水月洞天曾因为普罗之事三次征伐唯识宗，可普罗是什么人，他虽然曾为佛门佛子，但在不听劝阻，欲强行前往王屋山搅扰时，悟性祖师就已经将他逐出了唯识宗，取缔了他的佛子身份，这件事情是已经传书天下了的，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水月洞天竟以一个弃徒为由，骗取天下道修的支持，共同征伐了我唯识宗，如此行径，堪称是行骗天下。”

普法顿了顿，又痛心疾首的说道：“我唯识宗本着一颗恪守和平的心态，不与水月洞天正面交锋，只将一应的附属宗门尽数收拢回了五雷仙山，大闭山门，足足闭关锁国了四十多年。可水月洞天还是得寸进尺，竟然唆使诸多宗门，甚至一些散修潜入十万大山，对我唯识宗进行严密的监视，我唯识宗步步退让，他水月洞天便步步紧逼，如此一退再退，难道是我唯识宗怕了他水月洞天吗？”

普法右臂一振，周身愿力勃发，气势冲霄而起，高声说道：“我唯识宗身为佛门正统，也是这南赡部洲上的十大门派之一，丝毫无惧他水月洞天。今日得诸多道友认可，贫僧便当着天下道修的面，公布这一个决定，自即日起，无论水月洞天以何借口，以何缘由，再对我唯识宗发起任何形式的攻伐，我唯识宗都会尽起万千佛徒，与他决一死战。但凡是襄助水月洞天者，都是我唯识宗之死敌，不死不休，绝无转圜！”

唯识宗阵营之中无数人齐声叫好。群情激昂之下，不知是谁唱起了一首遥远的战歌，这首歌成于大雷音寺的时代，唤作《赴难曲》，慷慨激烈，壮阔沧桑，曾经激励了无数的佛徒为了佛门的荣耀前赴后继，勇于赴死。

有人起头了之后，顿时所有的禅修都应和了起来，包括向婵、悟慈、悟性、普法，只要是在场的禅修，都齐声唱着，歌声高高的飘起，如同刺破云霄的利剑，直达天听之上。

“人生百年，如梦如幻。有生有死，壮士何憾？护我宗门，容颜俱欢，扬我道统，天下荣冠……”

短短的几句，唯识宗众人反反复复的重复着，足足齐声的高呼了十多遍，之后才渐渐的稀疏起来，但即便如此，也还有无数的人在低声的呢喃，向婵也知道这首曲子，他也跟着唱了，唱了十多遍之后，他便住了。但他停下了之后，却在唯识宗的人群之中，看到了很多人仍然在忘情的唱着，就像是一种内心深处的呼喊，甚至有不少的人因为这短短的几句歌词掉了眼泪。

或许在这一刻，有无数的人想到了大雷音寺的时，想到那个时候的荣耀，更想到了因为这份荣耀，曾有无数的佛徒染血赴死，然而此时的唯识宗，却只能因为一次重开山门的喜悦而唱起这首《赴难曲》，这对于那些壮烈而死的先烈们，实在是一种羞辱。

然而向婵知道，过去的荣耀已经过去了，现在除了缅怀，什么也做不了。当年的佛门禅修唱这首《赴难曲》，那是虽死犹荣，如今的佛门禅修，再唱《赴难曲》时，却是百味杂陈，徒添悲伤。

普法的眼眶，都有一些微微的红润。作为普字辈的僧人，他是感受过禅修的最后一丝荣光的，他是禅修由盛而衰的见证人，所以此时的他，感触也是最深的。

一直等到低缓的歌声最终平息下来，普法才再次开口说道：“十万大山作为佛门的发源地，唯识宗有守护的责任，但因为水月洞天的征伐，十万大山之中已经有很多宗门进驻，三月之前，敝派曾清剿过一次，但事后我们便发觉了这种做法的错误，太过简单粗暴了，不符合我们唯识宗如今的宗旨，在这里，贫僧要向那些在十万大山中牺牲的道修们表示歉意，特别是太素派的周魁道友，当日悟慈尊者一时下手过重，竟致使周魁道友身死道消，实在是万分抱歉，还请东阳子道友能够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