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普通的禅修，念力到愿力的改变将是十分彻底而且便捷的，这其中甚至不会遇到任何的困难，因为这一步的变化，原本就是鱼龙之别的跃迁之中必不可少，也是最基本的一个部分，念力化为愿力，将贯穿整个鱼龙之别的跨越，从始至终，但是这对于普通禅修来说简直至极的一步，搁在向婵的面前时，竟然衍变出了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过程，这却就让人感觉是大跌眼镜了。

依着向婵的积累，有如天堑一般的鱼龙之别都化作了坦途，却没想到真正的变故生在最为不可能的地方。若是有一双眼睛此时能够透视进向婵的灵山之中话，便能看到这不同寻常的一幕，向婵的念力在向着愿力过渡时，在经历了起初的不可阻挡甚至是义无反顾之后，却是表露出了反复无常的姿态，往往一缕念力眼看就要进化完成时，也陡然不知道是在哪里发生了差池，竟然又蓦地退化成了念力，若是普通禅修在晋升的过程发生了这样不可思议的变故，恐怕立刻就会将整个晋升过程摧毁，甚至会有走火入魔之虞，但这一切的常识，在向婵的身上似乎都不成其为根据，向婵的晋升过程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各个部分照样还是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之中，就仿佛是向婵的晋升是被切割成了数个毫不相干的个体一般，每个步骤都是在独行其事，互不影响，简直就是一朵万年难见的奇葩。

几乎就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愿力不可阻挡的退化之后，立刻又像是受到了某种强悍的助推一般，迅速的又以念力为基础，开始朝着愿力的蜕变。这样的情景一点都不是偶然，而且还是向婵灵山之中的普遍现象，几乎每一缕念力，都在经历着这样不可理解的反反复复的蜕变过程。

要知道，向婵的灵山之中可是有着十二万九千六百缕念力，暗合一元之数，这样庞大的根基在蜕变为愿力的过程，往往就会因为积累不够而不得不舍弃一部分的念力，这也是绝大多数的禅修在晋升之时的常态，更何况此时的向婵还在反反复复的做着蜕变的工序，其中的消耗就更是骇人听闻，不过好在向婵积累雄浑，堪与第六层经师境的禅修相比肩，一时之间，倒也能够保证这样无止境的消耗。

不过若是有细心的人在观察的话，也能发现一些念力到愿力蜕变的规律，向婵的蜕变过程之中反复的现象的确是随处可见，但也仅仅是随处可见而已，并不是每一缕都是这样的状态，在多达十二万九千六百缕的念力之中，就有少少的五千八百缕念力是一直维持着常态的，自从它们蜕变成为愿力之后，就从来没有反复过一次，在灵山之中中规中矩的运动着，只是这五千八百缕念力虽然自己显得十分的中规中矩，但它们的卖相与气息却实在是太过威武与高贵了一点，与那些反反复复仿佛一个有着一些小人姿态的念力比较起来，它们就如同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像是一个真正的贵族一般，不骄不躁，得体合宜，使得所有的其他念力在他们的面前都显得有些自惭形秽。

而在灵山运转的自发运行之中，这五千八百缕愿力也是自动的抱团集中在一起，仿佛成了一个集体，而那些毛毛躁躁、反反复复的念力，却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段的距离，丝毫不敢越雷池一步，这种小心翼翼、畏首畏尾的姿态，就像是臣子见到了自己的君王一般。若是向婵这个时候心神收摄，内视到了自己灵山之中这种情况的话，一定会感觉到非常的熟悉，因为这样的状态，向婵在数月之前也曾亲眼目睹过，这就与他的灵山大佛禁锢空间之中的苍生之念泾渭分明的层次如出一辙，普通的苍生之念与雷光苍生之念分成了两个不同的阶层，既统一又有某种程度上的对立。

雷霆是天道的惩罚，向婵借着天道之子的便利，强行将雷霆纳入灵山大佛的禁锢空间之中收摄成了苍生之念，这原本是一个绝妙的发现，也是一个绝大的好处，但向婵的修为，接受这等好处却显得早了点，大补之物与身体虚弱的病患就相当于是一剂毒药，与向婵的情况是一个道理，若是向婵接收这雷光苍生之念是在跨越了鱼龙之别后，那这些好处，无疑将成为向婵最大的臂助，但以向婵第四层上师境的修为，却就是拔苗助长，甚至有些打肿脸充胖子的意味了。

所谓愿力的蜕变，其实说穿了，不过就是念力与一部分苍生之念结合在一起，整合这天地之间芸芸众生的意念，从而形成一种新鲜而且强悍的力量，这就是愿力。可是如今在向婵的灵山大佛禁锢空间之中，苍生之念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一种少得有些势单力孤，但来历非凡，天生王者，一种平凡得朴实至极，但人多势众，蔚然成风，这两个泾渭分明的团体，在身为苍生之念的时候，还能够和平相处，那是因为在跨过第五层的鱼龙之别前，苍生之念不过就是禅修的一个后备弹药库罢了，积累得再浑厚，也不会有着立竿见影的效果，但经历了鱼龙之别的跃迁之后，这种情形却就大不相同了，一部分苍生之念与念力结合，形成愿力。愿力之重要，于禅修来说近乎就是一切的根本，每一式神通的运转，都离不开愿力为根基，除非你运转的神通是相当于嗟怨眼一般的佛门根本咒，另有一套力量体系，但如今遍数南赡部洲，恐怕懂得佛门根本咒的禅修也是屈指可数了，故而愿力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而对于修士来说，无论是道修还是禅修，趋吉避凶都是天赋的本能，在晋升的过程中，不管有没有修士自身的意愿在里面，都会向着对修士本身最为有利的方向发展，因此在这个过程中，修士即便是有主观的判断，也会以自身的感觉与本能为依据。那么何谓趋吉避凶呢？自然就是对修士最为有利的改变。

这是一种不可抑制的本能，当愿力的生成有两种选择之后，这个蜕变的过程便产生了冲突，雷光苍生之念会觉得自身融合而产生的愿力更好，但它毕竟只是极少数，只有极少的五千八百缕，也就是说，只能产生出来五千八百缕的愿力，这是远远不够十二万九千六百缕的数量的，在这种情况之下，普通的苍生之念即便不敢有谮越之心，却也不得不谮越一番了，因为它们若是不敢造次的话，向婵跨越鱼龙之别的过程必定失败，在这样的刺激下，退而求其次就是它们唯一的选择，也是不得不为的选择。

于是，在五千八百缕稳定的愿力产生之后，剩余的苍生之念也开始了跟念力的融合，但是这样的融合，显然已经触碰到了雷光苍生之念的底线，以它们帝王一般的尊严，怎么可能与那些屈居于下的臣子平起平坐呢，这是断然不能容许，因此普通苍生之念生成的愿力，便在它们偏执的抵抗之下一次次的开始了崩溃。

两种苍生之念，便是两种不同的选择，都是为了向婵更好的完成鱼龙之别的跃迁。但是在这两种不同的本能之下，向婵的灵山之中却成了这两种一直都和平相处的苍生之念的战场，雷光苍生之念的确高人一等，但它们毕竟太少，它们一次次的将普通的苍生之念击溃，但无可奈何的是，普通的苍生之念实在是太多了，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禅修第四层上师境圆满的修士所应该拥有的程度，所以每一次的摧毁之后，几乎不做停留的便是推倒之后的重建，衔接得纯熟无比，就像是一出演练了无数次的艺术一般。

这一场没有硝

烟的战争，比拼的便是两方的韧性，谁能持续的消耗下去，谁就能获得最后的胜利，但可悲的是，这场战争不管最后是哪一方获胜了，都不会让向婵享受到一丁点的好处，留给向婵的，将会是一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若是雷光苍生之念获胜了，那么普通苍生之念要么就是被全部消耗完，要么就是再也生不起反抗的心思，但无论是哪种结果，向婵的念力都必定只能有五千八百缕得到蜕变，这么稀少的成功率，这或许将是禅修历史上最为奇葩的蜕变。而若是普通苍生之念获胜了，也必定就是一局惨胜，它们之中将有绝大多数崩溃在了与雷光苍生之念的争斗之中，所剩余的，恐怕十不存一，如此百战余生存活下来的，若是精英也就罢了，但恐怕只会是些劫后余生的溃兵，以这样稀缺的苍生之念去融合念力产生愿力的话，恐怕仍然只会受到失败的结局。到了最后，向婵似乎注定要成为唯一的受害者。

雷光苍生之念高高在上，那五千八百缕愿力岿然不动，任由普通的苍生之念如何的刺激，似乎都不能丝毫动摇它们的地位，但这些现象，不过都只是表象而已，质上面的差距，从来都是可以用数量来抹煞的，看似淡然处之，成竹在胸的雷光苍生之念，哪怕已经稳固的蜕变成了愿力，在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之后，也渐渐的把握不住自己的阵地了，它们在灵山之中运转游弋的范围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迟滞，明显已经慢慢开始被普通的苍生之念挤压，那些普通苍生之念一次又一次不计较后果的冲击，开始慢慢的影响到雷光苍生之念，但是这些影响很显然也不是简单的单方面，当雷光苍生之念越来越脆弱时，原本将灵山大佛禁锢空间充盈的满满当当的普通苍生之念，也开始慢慢的显露出了匮乏的姿态，想要有谮越的举动，自然就必须付出这样的代价。

如此局面，注定了是两败俱伤，即便不会影响到向婵晋升第五层法师境前期，也势必使得此次鱼龙之别的成果大大的降低，甚至低到不可思议，使得一个天才横溢的禅修毁于一旦，便是灵山大佛再完美，交感之光再细致，自性明镜再有光泽，愿力的蜕变失败了，此次鱼龙之别也就近乎失败了，一个没有足够强悍的愿力当作根基的禅修，便是有再多的底蕴，到了临了都将不过是一场空谈。

惨烈而又无声的厮杀继续进行着，到了此时此刻，一切都似乎应该有个结局了，强硬的雷光苍生之念在摇摇欲坠，本来已经稳固异常的五千八百缕愿力，此时也已经有了崩溃的样子，而那些甫一退化立时又重新开始蜕变的念力，此时也终于降低了自己的速度，长时间的消耗，即便以向婵的积累，也开始吃不消了，雄浑的积累渐渐在被挥霍，本来庞大的数量根基，也在变少，两方的优势都在被极度的削弱，这样两败俱伤的局势，倒也算是在情理之中，毕竟是体验出了向婵灵山大佛禁锢空间之中的细腻平衡。

然而如果真正的两败俱伤的话，那向婵的一切努力与愿望，甚至包括普罗的一切图谋，都将因为这个可笑的争持最终变得更加可笑。这是一个实例至上的世界，没有了实力为基础，即便他就是普罗复生了，这娑婆世界，甚至唯识宗中都将不会再有一个人买他的账，修士的理念之中，从来就不缺乏挑战强者的疯狂因子，更何况还是一个只有名声而没有实力的名不副实之辈，俨然就是一块快速成名的垫脚石，相信会有无数的后起之秀愿意踏着普罗佛子的名头声名鹊起，这将是一个绝妙的噱头。

眼看着念力的蜕变过程，就要因为平衡的态势而彻底的崩解掉，向婵的灵山之中，陡然传出了一声威严至极的咆哮，一只凶狠而又骄傲的妖兽，如同是被踩了尾巴的猴子一般，被彻底的激怒了，蘷牛在灵山之中睁着惺忪的睡眼，似是被某种危险惊醒了，警惕在灵山之中扫视，它与向婵就像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而且还是那种孪生兄弟，向婵便是在遇到它的时候，才彻底的发现了自己的来历根本就不是什么普罗佛子的转世之身，分明就是夺舍重生，但是蘷牛与向婵的关系虽然亲近，又寄居在向婵的灵山之中，但它终究只是妖兽之体，对于向婵的灵山之中的变化并不清楚，它只是由于与向婵的休戚相关，感觉到了危险，方才猛的从休眠之中醒了过来。

蘷牛扫视了一圈，看到了向婵灵山之中蜕变的奇景，它目光之中露着好奇，但也有越发谨慎的警惕，越是巡视，它心中便越是害怕，似乎在它看来无所不能，至高无上的向婵有了顷刻之间便要生死道消的危机，让蘷牛忐忑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原独自当一次老大的救命恩人，如今看来是没办法了。”蘷牛自顾嘟囔着，又不甘心的在灵山之中小心翼翼的寻找了一圈，直到心中的示警越来越激烈，轰得它片刻难安，蘷牛方才摇头摆尾，冲着自性明镜的方向显得十分不耐烦的吼道：“那个谁谁谁，出来说话。”

尘垢满面的自性明镜乍然泛起一抹霞光，一件千疮百孔的霞衣稍一显露，随即又隐藏了下去，却将一个面目清癯的老人虚影存留了下来，这老人微微笑着，侃侃而谈，道：“蘷牛，你若再犹豫盏茶功夫，向婵这小子可就彻底毁了，你身为护法神兽，如此不尽职尽责，届时与向婵共同沉沦也就罢了，被天下人耻笑却就不好了吧。”

蘷牛不满的道：“渡厄，却要你多嘴多舌吗？你也是老大的随身法器的器灵，而且还是一件极品灵宝，虽然已经破得没什么用了，但你这器灵好歹还在吧，老大如今面临着这么大的危机，你寄居在自性明镜之中，难道没有感觉到吗？还要等到我的苏醒过来，你说你究竟是做何居心？”

渡厄不以为忤，哈哈笑道：“向婵这小子在跨越鱼龙之别这么关键的时候还在神游物外，有此遭遇也是罪有应得，我一件极品灵宝，即便是再残破，想要另寻一个主人也是简单至极，他若不行了，了不起老夫再换一个主人寄居，又有什么了不得，倒是你，身为向婵天生的护法神兽，却连老大都保不住啊。”

“你……”蘷牛大怒，却又拿渡厄没有丝毫办法，它自从寄居在向婵的灵山之中后，就对渡厄十分的看不顺眼，因为向婵不敢大小事务，只要遇到了难题，势必会找渡厄解决，而不会想起它，它就像是被向婵遗忘在了这个世界的角落一般，让它感觉十分的委屈，自然也就对渡厄十分的不满。

蘷牛顺了顺心气，知道此时不能与渡厄争锋相对，勉强收摄住怒火，道：“此时老大的情况究竟如何，老大一人，可不仅仅就只是一人而已，若是老大有了差池，这整个唯识宗，甚至南赡部洲的禅修一脉，恐怕都会被人连根拔起，相信你也知道了老大的真实身份，不会怀疑我所说的话。”

渡厄寄居在自性明镜之中，自然也知道向婵的所见所闻，因此也明白眼前的局势，调戏了蘷牛那一句之后，渡厄也就不再继续调戏了，转而正色说道：“向婵那小子一神游物外，老夫就已经唤过几次了，一直都没有效果，而你又陷入了休眠了，特意对于老夫的呼唤设置了屏障，除了等你自发的感觉到危机醒来，老夫能够做什么。”

蘷牛一愣，方才明白是冤枉了渡厄，当下便问道：“那现在应该怎么办？总不能看着情况越来越恶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