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婵的诘问甫一落定，在他的周身都开始涌动起一股若有若无的涟漪，如同水波荡漾，以向婵的身躯炉鼎为中心，一圈圈的晕开，刚出现的时候，还只是小小的波澜，但是片刻之后，这波澜便浩荡了起来，越来越激昂，似是要突破天际一般。

向婵身上的气势在疯狂的增长，这气势来得很莫名，仿佛凭空生出来，既没有浑厚的愿力为基础，也没有疯狂的情绪做铺垫，就这么突兀的显露出来了，像是无根飘萍，仿佛很不稳固的样子，但是面对着金云之中的那位，这气势却丝毫的不怯弱，反而还像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开山斧，裹挟着不可一世的气焰朝着空中的金云发起了看似自杀式的冲击。

这一荡之下，源自于向婵的气势本该是一击即溃的，但此刻关于向婵的一切，似乎都要将不可思议演绎到最极致，向婵的气势非但是没有崩溃，还将空中浓厚的金云冲击得一晃一晃，像是浪潮之中的一页扁舟，稍微不慎就会被波涛起伏的浪涌淹没。

“来吧，让我见识见识你究竟有何手段吧。”向婵厉吼着，只觉得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他血脉贲张，肌肉奋起，便连灵山循环都迅速的激昂了起来，每一个细胞里的战意都被催发了，此刻在向婵的心里，一切的心思都已经抛却，唯有一个战字在疯狂的燃烧，灼烧着他的思想，燃烧着他的身躯。

向婵感觉他的灵山循环已经快到了一个极致，这般疯狂运转所带来的结果便是灵山之中的各个部位在疯狂的交换，交感之光猛烈的催发，愿力在通道之中凶悍的运转，灵山循环似是沸反盈天，每分每秒都在新增加的愿力不断的在自性明镜中通过，自性明镜似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从开始的不动如山到后来的蠢蠢欲动，再到现在的跃跃欲试，自性明镜在灵山中疯狂的跳动，上下翻飞，仿佛一只真正的穿花蝴蝶在翩跹起舞一般，每一次跳动，向婵都会感觉到灵山之中一阵猛烈的震荡，似是要天翻地覆，改天换地，向婵的心里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冲动，他只觉口干舌燥，热血上涌，有一股强烈的愿望不断的冲击着他，他想呐喊，想嘶吼，但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这股欲望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在期盼着什么，但是这样的感觉，随着自性明镜的跳动，却越来越频繁而且直接了。

终于，愿力的积累与运行的速度似是到了一个极致，自性明镜疯狂的抖动了一下，向婵通身都像是涌起了一阵高潮，再也压制不住从内心深处激荡起来的快感，陡然张嘴仰天咆哮了一声，这一声，似是穿透了什么，向婵压抑已久的欲望像是得到了一点微不足道的释放，在他吼声的同时，向婵释放出的气势也陡然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股气势之凶悍，之狂猛，似是凝结成了实质一般，一浪高过一浪，竟将空中浓厚的金云逼迫得连连后退，便是悟能、悟性、悟慈三人，并没有正面应对，也有些不敢逼视此时的向婵。

嗵，嗵，嗵……低沉、浑厚、神秘、苍老而又辽远的声音隐隐响起，似乎是从向婵的眉心之中传来，有些像擂动的战鼓，又有些像吹响的号角，但无论是什么，都再一次让佛塔之中的众人惊讶与不可理解了，灵山的世界与现实的娑婆世界虽然有所联系，但总体来说还是两个相对独立的体系，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声音能够从暂时封闭的灵山之中径直传播出来的，在众人目不转睛的目光注视之下，向婵的眉心突然的撕裂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一道流光倏然闪现，挣脱而出，其速度之快，便连金云之中的那人都没有看得清晰究竟是什么。

这道流光挣脱出来之后，向婵的神情便陷入了呆滞之中，如同失去了所有的灵智一般，情绪、神色、动作，甚至包括灵山循环都彻底的静止下来了，而那道流光则直射天际，一直升腾到了云层之中，才像是失去了动力慢慢的停顿下来，佛塔内外的四人一齐抬头望去，才看清云层之中的那道流光，竟然是向婵的自性明镜，只是此时那面自性明镜正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便连镜面上密布的尘垢都丝毫也无法阻挡光芒的散逸，这光芒并不及远，只在佛塔周遭显现，将悟性闭关的这尊佛塔照耀得熠熠生辉，像是沐浴在清幽的月光之中。

四人目光如炬，都看到了向婵的自性明镜之中有一条粗如儿臂的金色丝线在疯狂的扭动，像是一只刚从冬眠中醒转过来的蟒蛇，扭动着自己僵硬了一个冬天的躯体，消耗着自己过剩的精力，彰显着自己积蓄了一个冬季的蓬勃生机，那金色丝线每一次移动，自性明镜都会越发尊贵，而向婵的身躯炉鼎上也似乎经历了一场蜕变。

四人都知道此时的向婵进入了一种莫名的状态，就像是顿悟一般，正在理解着什么他们无法理解的东西，金云之中的那人也不

出手了，他便是再高傲，对向婵再有天大的意见，这个时候也是不适合动手的，再怎么说，向婵终究是一个晚辈，他本就有些显得胜之不武，这个时候要是再干预的话，那就更是显得毫无品质了，因此金云之中的那位只是以奇怪的目光注视着此时的向婵，并没有再动手的意思。

而这时陷入呆滞的向婵，灵识却到了一个奇异的地方，或者是说一个神奇的幻境之中。这是一片战火纷飞的战场，一望无际的原野上矗立着一尊孤零零的古城，这座古城城墙斑驳，豁口满布，此时更是被鲜血与碎肉沾染，显得狰狞可怖，古城城门紧闭，在城墙的外围，更是有一圈土黄色的光芒炽烈的燃烧着，像是是一个护罩，将整座大城都笼罩在了里面，使得它不至于真正的裸露在外，没有一丁点的防御能力。

城墙之下，则是乌压压一片人山人海，所有人都披甲执盾，刀枪林立，一蓬蓬各色的光焰爆发，似是黑夜之中的一个个火把，显示着自己的威能，这些人多到难以尽数，将那座孤城前前后后围绕得密不透风，但他们一个个立在原地，却动也不动，更是没有声息，整个城墙之下，除了这些人的呼吸声与心跳声，便再也没有任何一点别的声响，天地只见一片静谧，死寂的威压，沉重的逼迫着孤城之中的人们。

半晌之后，大军之中有一个魁伟的身影站了出来，冷冷的说道：“城中的低贱蝼蚁们听着，最后给你们十息的时间，速速放下武器，打开城门，迎接我王的大军进城，否则十息之后，我王将下令强攻，到时一旦城破，大军洗掠三日，鸡犬不留。”

声音传入城中，城墙上的士兵神情坚定，虽然面色之中隐隐有些担忧，但很明显已经抱定了死志，并没有惧怕那人的喊话，这座古城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屏障了，一旦城破，他们就成了一群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便是放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进来了，也不过就是在别人的铁蹄之下苟延残喘而已，还不如在临死之前狠狠的厮杀一番，能拉一个垫背的便不亏，多杀一个便是赚了一个，又有什么好惧怕的。

城中一片安静，无人回话，十息的时间很快便过了，那个魁伟的大汉默默等着，只待时间一到，便肃穆的喊道：“传我王命令，攻城！斩首一级，赏符钱百枚，斩首两级，赏符钱二百，以此类推，上不封顶，先站上城头者，连升三级，无功勋者直封百户。”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命令一下，城下的士兵顿时好像疯了一般，原本还井然有序，气势严谨的阵形立时便不存在了，所有的士兵都赤红着双眼，口中念念有词，疯狂的向着城墙冲击上去，这些士兵或多或少都有修为，身形快捷的很，瞬息之间，便不知道有多少人攀爬上了古城的城墙，好似一只只蚂蚁一般，蚁附在城墙之上，不要命的向上攀爬。而没来得及抢先爬上城墙的士兵，则三三两两的聚合在一起，拿起一张张奇形的弓弩，合力拉开弓弦之后，放上一支足有三丈长短，水桶粗细的箭矢，那箭矢之上闪烁着爆裂的光芒，显然附着有浓郁的天地灵气，能够造成不俗的伤害。

嗖，嗖，嗖……一连串箭矢破空声，来不及爬上城墙的士兵纷纷射箭，无数闪烁着光焰的箭矢带着一道道可怕的弧光，狠狠的砸在了城墙周围的守护光罩上，激荡起一片片的华彩涟漪，像是暴雨冲刷在了沙滩上，护罩在剧烈的抖动着，仿佛随时都要崩塌。

由于射在光罩上的箭矢实在是太多，有一些箭矢十分巧合的重叠在了一起，冲击到了一个地方，光罩顿时便不堪重负，被后面接二连三打击在同一个地方的箭矢突破了进来，仿佛屋檐漏雨一般，朝着守护在城墙上的士兵射去。

漏雨原本只是小事，只可惜外面的雨水实在是太多，每一个呼吸之间，都有无数的箭矢落下，护罩的防护虽然周到，却也顶不住如此之多的箭矢疯狂攒刺，不过瞬息之间，原本守护得周到完全的护罩就形同虚设了，突破护罩落下来的箭矢仿佛彻底将城墙上每一个角落都覆盖了一般，每一分每一秒，守护在城墙上的士兵都有人被箭矢击中，径直被狂猛的力量掼在城墙，当场毙命。

城墙的角落，有很多的修士在盘膝端坐，眼见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他们均是目眦欲裂，几欲发狂，但他们却不能动，因为他们的使命便是支撑着守护城墙的那个护罩，他们知道，若是护罩没有了，那么城墙就彻底暴露在了敌人的弓弩之下，那么城墙之上的这些士兵，将败亡得更快，只能被对方无情的收割，虽然此时也死得不少，但总归还是能够稍做抵挡。

无数的血水，顺着城墙淌下，瞬息之间，这座孤城的周遭便成了人间地狱，喊杀声与血腥味充斥着所有的空间，使人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