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性有些微微的激动，望着右手之上托着的那面熠熠明镜，目光中明显有了热切，倒是悟慈仍旧十分淡然，只是微笑着看着悟性施为。这一次悟性认真了许多，近乎已经是在全力施为了，浓郁到极点的愿力喷薄而出，冲击得那块小小的明镜之上焕发出了耀眼的光芒，明镜之中所显露的景象顿时如同走马观花一般的倒退，如同光阴在流水一般的回溯，这样的速度，恐怕是自从【镜光通灵术】创造以来的第一次，这样一门烛照过去的神通看似神妙，实则没有太多的用处，因为过去已经固定，不可改变，即便是看得再清楚，也不过徒添烦恼罢了，计较或者沉迷于过去，都不是修真之辈该有的态度。唯一有的用途，便是探索一些沉沦在历史中的迷雾，但那些在历史中隐匿的谜题，却也不是这般就好探索的，往往会有相应的人施展神通来遮蔽，以免为其他修士所窥视。

有了悟性强横到极致愿力支撑，【镜光通灵术】所演化的那面明镜显然将自身所有的威能都展露了出来，在尽数探查了那名天道宗弟子的前世之后，又是轰然一震，吞吸了海量的愿力，便是悟性的修为之高绝，这时候也禁不住灵山循环微微一滞，有了片刻的停顿。

明镜震荡了片刻之后，又渐渐的和缓了下来，镜面中果然就显现出了一副截然不同的画面，却正是在第三世之前的第四世，这一世的风物与南赡部洲截然不同，却是在一片汪洋之中，第四世竟是一只有着龙属的妖兽，怪模怪样，似是天地生养，全然不在妖兽的范畴之内，因着模样的似是而非，这只龙属的妖兽在海洋之中充斥着敌人，经常隔三差五就有其他的妖兽结伴前来挑衅，它也没有什么逆天的机缘，虽然天赋较之其他的妖兽要强横许多，但实在是树敌太多，还没有完成长成，就夭折在了大海洋之中，根本就没有掀起什么风浪，而一只奇怪妖兽的死亡，在南赡部洲或者娑婆世界的大陆之上，自然也引不起什么议论。

这一次，不用悟慈去提醒，悟性也知道在第四世之前仍有前世，他将周身愿力聚起，真的一点隐藏也没有了，浑厚的愿力冲入【镜光通灵术】演化的明镜中，小小的镜面似是承受不住这么庞大的冲击，竟是疯狂的震颤了起来，原本平整的镜面竟然都开始起了波澜，此起彼伏如同溪流中浅浅的波纹，好半晌之后，震撼也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还越来越剧烈，只见镜面上陡然波澜大起，如同江海中的浪涛，镜面早已不成形体，近乎四分五裂，便是以悟性的修为御使起来也感觉有些吃力了，但此时此刻，眼看就能探索到心中一直沉积的秘密，看到修真之人永恒的梦想，悟性哪里会放弃。

只听得悟性乍然闷哼一声，不管不顾的驱使着灵山循环，疯狂的稳定【镜光通灵术】演化的明镜，好一番争持之后，镜面终于又平静了，其中也掩映出了一幕让悟性十分熟悉的画面，那映照出的地方如诗如画，禅音缭绕，竟是在大雷音寺之中，不过很明显，看这大雷音寺中的风物，还是释迦尊者没有进行大搬场之前，是在南赡部洲时的大雷音寺。其中一个青年模样的僧人，默默的在一间密室中修炼着，神情肃穆，周身愿力缭绕，浓郁到了极致，似是正处于井喷状态的岩浆一般，一看就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的巨大力量。

这种运转愿力的办法，在佛门一脉中是绝无仅有的，乃是一个鬼才级别的人物的首创，除了他之外，也没有人再去钻研这种方法，那禅修十分神秘，不知法号，也不知传承，甚至连修为的深浅都没有流传，只知道他是大雷音寺的一个客卿，所有人都称呼他为苦头陀，因为这种愿力的运转法门曾经盛极一时，之后便莫名的沉寂下去了。却没有想到他就是向婵之前的第五世，实在是让人惊诧，如今反思前事，也不过就是数百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当年苦头陀之所以沉寂，是因为无端陨落转世了。

悟性大为惊诧，那时的大雷音寺统治南赡部洲，禅修一脉盛极一时，正是最为巅峰的时候，那苦头陀也算是惊采绝艳，虽然不知修行境界究竟如何，但终究还是资质不凡的，竟然会陨落得这般不明不白，在佛门的典籍之中都没有记载，最让人难以置信的还是以那时大雷音寺的实力，竟然也没有追究苦头陀陨落的事情，就这么冷处理了。

“莫非向婵真正的来历，便是这个曾经惊采绝艳的苦头陀吗？”悟性沉吟着，但心中总是有些不满意，似乎这个结果仍然不是他想探寻的根源，再加

上此时悟性也算是发现了一些佛门的隐秘，故而【镜光通灵术】仍在运转，演示着苦头陀的一生。

就在【镜光通灵术】继续往前追溯时，镜面之中的苦头陀已经变成了一个五六岁的垂髻童子，眼看就要将苦头陀的所有都演化出来，那镜面之中的苦头陀似是突有所感，小小的身躯之中突然泛起了一种高贵至极的气息，双眼深邃得仿佛能装下整个天地，抬头仰首望天，目光直射了出来，竟然一路突破了镜面的封锁，穿透了古今时间的距离，与悟性来了一次对视。

悟性大骇，心头骤然一痛，似是被重锤轰击，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鲜血忍不住的喷洒了出来，急速运转的灵山循环也陡然停滞，不再运行。没了庞大愿力的支撑，镜面之中的演化也戛然而止，熠熠生辉的明镜越来越模糊，直到片刻之后光芒散尽，【镜光通灵术】也被迫中止了。

悟性失神了半晌，右手一直保持着施展【镜光通灵术】的状态向前伸展着，但却犹自不觉，好半晌之后方才回过神来，默默擦拭干净嘴角泌出的鲜血，神情古怪至极，似是有些意兴阑珊，却又有些像是热情高涨，或许这种复杂的心态，便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数百年前的一个人物，都已经转世了五次了，或许在天地之间的一丝英灵都已经散尽了，就是这样的一个状态，都不容任何人窥视，这样的傲气，简直就是上天入地，独一无二，最为骇人的还是，他还做到的，数百年前遗留下一个后手，在数百年后，以悟性禅修第九层尊者境圆满的修为，都无法突破这个桎梏，这样的修为，该是什么样的境界，悟性简直无法想象，但是有一点悟性却是能够肯定的，那就是当时的苦头陀，修为一定在释迦尊者之上，可是释迦尊者名满天下，君临整个南赡部洲，苦头陀却是籍籍无名，若不是那种特殊的愿力运转法门，甚至都不会有人知道他，他只不过就是大雷音寺中一个稍稍有些名气的客卿而已，这样的名声，显然是与苦头陀的修为不符合的。

再加上苦头陀在数百年前就预留下的后手，悟性几乎可以毫不费力的就想到，苦头陀的身上有着某种隐秘至极的秘密，这个秘密使得他甘于籍籍无名，舍弃名利，甚至是最后陨落得不明不白，在佛门的史册之中连名号都留不下。

悟慈许久没有说话，显然是在等待着悟性消化【镜光通灵术】中的所得，看到悟性的神色渐渐有所缓和之后，方才说道：“【镜光通灵术】追溯到向婵之前的第五世之后被迫中止，依师兄看来，苦头陀会是向婵的真正来历吗？”

这一问十分玄妙，苦头陀之惊采绝艳，在通过【镜光通灵术】的显化之后，已是十分明显了，修行境界绝对还要超出释迦尊者，可是释迦尊者是谁，这可是佛门近万年来中的第一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陨落得不明不白，而且似乎还揣着什么秘密，不敢公示于人，也就是说，苦头陀自问以他的修为，都不能保持住这个秘密，姑且不说那时候在整个娑婆世界之中，究竟还有谁会是他的对手，单就他谨慎的态度，这个秘密就定然是非同小可。

话题再转回来，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呢？苦头陀遮掩了，这个世上恐怕也是无人得知，但后来人不妨可以猜测一番，首先，他留了后手应对【镜光通灵术】的窥视，也就是说，他知道在他之后的后人，一定会用【镜光通灵术】来窥视他，也一定有使用【镜光通灵术】的缘起来让后人窥视，这一点是十分重要的，因为这意味着苦头陀早已预料到他的转世能够绵延下去，不至于断绝，如此说来，这个秘密就一定隐藏在转世之中，要不然的话，苦头陀也不会单独在关于前世的窥视之中留下后手。

得了这个结论，就足够骇然了，这个秘密牵连之广，连苦头陀都无法应对，如今向婵又已经走到了这个拐点，而他们唯识宗也卷了进去，他们该如何应对。宗师殿曾经想过很多复杂的情况，但他们从来都没想过情况会复杂到这种程度。

悟性长长叹息了一声，说道：“我心中有个强烈的感觉，便是苦头陀已经是向婵之前的第五世了，我还是觉得他不是向婵的来历。”

悟慈笑道：“这么多年来，师兄总算是有一种感觉与我相同了。那么如今的状况，师兄觉得我唯识宗该作何选择呢？”

悟性苦笑道：“还有得选择吗？除了向婵能够给我们万一的希望，唯识宗恐怕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无药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