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似从来没有像这样一刻清楚地明白，何为成王败寇？

赵珠儿即便明白，却仍旧不甘心。

她双手握成了拳，不知是在御花园的一片碧色之中迷失了自己，还是在反复的矛盾和恼恨之中误入歧途。

赵珠儿突然站了起来，竟是猛烈地往萧云疏的方向冲过来。

萧云疏的背后便是一节矮矮的栏杆，这等矮矮的栏杆根本就拦不住人，看来这赵珠儿终究是恨得失去了理智，恨不得当即将萧云疏推入到荷花池之中。

“ 郡主殿下，小心！”

三思不由得提醒道，她的身子已经动了，但凡她想，便能够在赵珠儿碰到萧云疏之前将她制服，可萧云疏垂下了眉眼，脸上漫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摆了摆手，竟是叫三思退下了。

萧云疏的目光之中不由得流露出毫不遮掩的怜悯，赵珠儿这时候已经冲到了她的身边，她正想伸出双手去推萧云疏，却不料萧云疏那双含情眼之中骤然爆发出讥讽的冷光。

她还来不及碰到她的一片衣袖，萧云疏便已经伸出腿拌了她一下，赵珠儿冲劲太大，根本来不及停住自己，分明已经看见她伸出的腿，却已经晚了。

赵珠儿被绊倒个结结实实，整个人直接越过了那道低矮的栏杆，一头栽入到荷花池之中。

赵珠儿从小在西北边关长大，那里就是连河水湖泊都少见的地方，又怎么可能会凫水，更何况她身上穿着繁琐厚重的裙子，一入水，这些衣服便成了拉着她下坠的催命符，让她整个人都好似全身被绑满了铁锭一般，直接往水中沉去。

赵珠儿隐约有窒息的感觉，不由得被呛了好几口水，她这时候已经顾不得那些所谓的恨意，她惊惧地瞪大了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在水上扑腾了两下，朝着岸上两人伸出手去:“救命……救命……”

李乐瑶脸上露出不忍的神情，可她终究没有说话的资格，也并无说话的意愿，只是偏过了头去，不看她在水中沉浮的样子。

而萧云疏一双妙目却落在她的身上，更好似在欣赏着她在水里挣扎的狼狈模样一般，更加地让赵珠儿的心中泛起无边的恐惧。

那种恐惧和窒息的空白感交杂在一起，赵珠儿几乎是目眦欲裂，顾不得任何恨意，此时此刻心中只剩下后悔。

好好的，她为什么非要去主动招惹萧云疏？若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绝对绕着她走，再不跟她多说一句话……

可临近死亡的时候，赵珠儿才知道后悔是这个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而荷花池之中本来就有水下的藤蔓盘根错节，她那厚重的衣裳和滕蔓交缠在了一起，拉着赵珠儿根本就没办法从水面上探出头来。

水上扑腾的架势越来越小了，最后只有几个泡泡冒了出来，李乐瑶已经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这时候才听到身边的萧云疏仿佛毫不在意的抬了抬手说道:“去将她救起来。”

她身边那个忠心耿耿的宫女便直接跳下了水，不消片刻就将浑身湿透，已经昏死过去的赵珠儿捞了上来。

萧云疏可并无兴趣欣赏这等狼狈姿态，她面上甚至还带着一点笑容，只是稍微伸了个懒腰，道:“如今透气也够久了，我该回宴会上去了。”

她甚至还能转过头去，面色如常的看着李乐瑶，微微笑道:“乐瑶殿下，可要同我一同回去？”

李乐瑶已经维持不住自己的冷静模样，面色骇人，她心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反反复复的只重复着一个念头。

萧云疏什么都敢，她没有什么不敢的！

连推赵珠儿下水这种事情都敢做，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即便刚才确实是赵珠儿主动想去推她，可她那一脚就使得两人角色瞬间调换，落水的那个成了赵珠儿自己，那是她自己罪有应得，李乐瑶心中还是止不住的恐惧。

她藏在衣袖之中的双手都已经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转过头看向萧云疏脸上那点淡淡的笑容，李乐瑶更是觉得两股战战。

她似乎从未这样害怕过，可她真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

李乐瑶十分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来:“我也好了，这便同郡主一起回去。”

萧云疏却好似没有看出李乐瑶的失态，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就走了。

李乐瑶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时不时回头往后看一眼。

萧云疏转过了身走了，竟是直接将赵珠儿抛在身后，从未回头看过一眼，而她身边那个宫女没有等来主子的吩咐，只不过随意在赵珠儿的身上点了几个穴位，逼得她自己将呛的那几口水吐了出来，也低眉顺眼的离开了。

没有一个人管躺在地上的赵珠儿。

她身上那些厚重的衣裙已经完全被水浸透，正黏腻腻的堆成一团，乌黑的发髻散乱无比，凌乱的粘在她的脸上，那一头珠翠早已经不知道散落到哪里去了。

这并不是什么随意叫人生杀予夺的低等下贱人，她是郭勒王的嫡长女，在西北戈壁也是叫得上名号的尊贵女郎，可如今就这样狼狈地躺在地上，毫无一丝清贵姿态。

这满园子的宫女却好似熟视无睹，没有一个人走上前去看她一眼。

她分明不久之前还是个艳光四射的尊贵女郎，可不过眨眼间她便成了这副狼狈模样，这叫李乐瑶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立刻消化。

李乐瑶浑身颤抖地转头，又看向在自己面前行走的那个无比平稳的身影。

萧云疏虽然打扮的并不艳俗，可她云鬓花簪金步摇，浑身上下穿的无一处不雅致清贵，这个时候也没有一点儿凌乱的地方，如同她方才脸上带着的最后一点浅淡笑容，丝毫不被旁人打扰。

李乐瑶最终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并没有为她所胁迫，可是她不知为何也红了眼眶，眼角更是沁出几滴泪水，忍不住抖抖索索地拿出手帕子，将眼角的泪水擦去。

而这个时候萧云疏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