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鸿姑娘是真心诚意地安抚她，萧云疏也觉得心口的郁结和缓了不少。

她接过药膳喝了，然后玉白的指尖还是不由自主地缠着她挂在腰间的玉牌牌，越鸿姑娘知道她心里想谁了，便将话茬子忽而往别的事情上一引。

“别的我尚且不知道，不过我听郭海森说，大人倒是很会打苍蝇蚊子。若是那苍蝇蚊子夜里嗡嗡嗡地叫人烦恼，郡主殿下不若将它们记住，等大人回来，叫大人将它们一只一只碾死算了。”

越鸿姑娘说话一本正经，反倒叫萧云疏不由自主地想到宴容那副高岭之花的做派，却要撸起衣袖打苍蝇蚊子的样子。

她本来心中还在生闷气，这般在脑中一构想，实在觉得太过滑稽，反倒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云疏一笑，就觉得心中的郁结好了不少，思前想后也是，又何必为了康行之这样的渣滓浪费心情。

“你用了早膳不曾？若还不曾，便坐下来同我一块儿。”

萧云疏心情好了，看面前那些餐点也觉得顺眼了起来，便招手喊越鸿来自己的身边一同用膳。

越鸿如今已经不会再为了繁文缛节的事情和萧云疏太过客气，太过客气反而还伤了和气，那又何必？

故而萧云疏喊她，她也就从善如流地坐下了，先抬手尝了一个做成团子模样的豆沙饼，便连声称赞味道甜美，引得萧云疏也多吃了几个。

有人陪在身边顽笑，萧云疏的心情松快了许多，就连用膳都比平素里多吃两个小笼包，越鸿姑娘悄悄地在心里头记住萧云疏的喜好，又将桌案上的东西都一一收拾好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萧云疏又在翻阅桌案上的书籍。

不过她今日对阅书似乎颇为心不在焉，静坐了许久，手中的书页也不曾翻动几页，越鸿姑娘原本立在她的身边研墨，见她今日兴致不高，干脆喊她来一同作画。

两人写了几个纸团子，越鸿姑娘抓阄抓中一个“花鸟”，萧云疏倒抓中“仕女”，两人便干脆对坐下来，各自静心作画。

萧云疏极擅作画，她工笔花鸟极佳，不过于仕女图上反而稍次，故而成笔寥寥，到底还是觉得手底下少了几分动人。

她废了三张画稿，便干脆不着急再次提笔，手指不由得在腰间玉牌上再次勾了起来，倒想起来宴容那一双隐于面具后的双眼。

宴容那一双眼睛生的迤逦，狭长冷厉，眼尾微微地上挑了些，但又并非是丹凤眼亦或者是桃花眼的风流模样。

萧云疏虽不曾见过他的真容，却隐约能够看出他是个高鼻深眼的模样，他的瞳色又比常人要深，那一双眼睛看久了倒好似一汪深潭一般，稍有不慎，便掉下去溺毙其中了。

萧云疏自个儿不就是个掉进去的“水鬼”么？

她想到宴容的眼，反倒生出几分灵感来，便提笔作画，细细描摹。

而越鸿姑娘见萧云疏终于打起精神来，自己也可安下心来画她的那副花鸟图。

只不过越鸿姑娘自己心中也晓得，幼年她有先生教导，琴棋书画都还算尚可，但是后来她家里出了变故，就是连家道中落都难以一言蔽之，她带着柔弱多病的母亲，便渐渐地荒废了这些四艺，整日里就想着谋生糊口了。

不过越鸿姑娘对于琴棋书画本身也并不怎么感兴趣，兴许也是家里头的血脉遗传，她反倒当真对经商赚钱很感兴趣，只不过如今的世道要人白手起家实在太难，她又没有多少本钱，这么多年也没有做出什么名堂来。

越鸿姑娘自己也是有些心不在焉地作画，最后勉勉强强画了两只画眉，结果最后准备落款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画眉的尾羽浑然画反了。

越鸿姑娘很是哭笑不得，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改也改不出什么来，干脆就这般落款了，等抬头去看萧云疏的时候，便瞧见她只画了一双眼，便已经停笔不再动了。

但那一双眼却仿佛是真的一般，越鸿姑娘不过瞥了一眼，便觉自己好似与这双眼睛的主人对视一眼一般，忍不住一震。

这双眼睛她自然知道是谁的眼睛，不就是那位旁人都莫敢仰视的九千岁大人么？

只不过越鸿姑娘与宴容的接触少之又少，并不知他这双眼的神情究竟如何，但仅仅是这样看着，心中就只生出一个“栩栩如生”的感觉来。

而萧云疏到底是有些难为情的，她轻咳了一声，连落款都不曾，就匆匆拿了自己的私印在右下角印了一下，便飞快地收了起来:“画的倒也不成，便不看了罢。”

越鸿姑娘还不曾见过萧云疏的私印，因萧云疏的动作太快，越鸿姑娘也就看见了一个“求”字的残影，也不知萧云疏的私印上究竟是什么。

见萧云疏这一副风卷残云收拾画作的速度，越鸿姑娘心中实在想笑。

她到底也是个年轻女郎，此时实在忍不住自己脸上揶揄的神情，嘻嘻笑道:“画的什么宝贝，倒叫我看都不能看了，快让我也看看，我也要瞧一瞧！”

萧云疏知道越鸿姑娘定然是看见了，耳后悄悄一红，忍不住啐她一口:“画的不好，有甚可看！倒不如让我来赏玩一番你的大作，让我瞧瞧这是什么稀世罕见的画眉儿！”

越鸿姑娘一听萧云疏这话，就知道萧云疏定然是看清楚自己画了什么了。

她到底脸皮子不够厚，听萧云疏这般一句揶揄，也忍不住觉得很是好笑，连忙将自己的画作也给卷了起来，藏在自己的身后:“殿下都不给我看看，我可不给殿下看！”

两人笑闹了一番，这才真的觉得昨儿夜里的阴郁不快终于散去了。

萧云疏知道越鸿姑娘是有意哄自己开心的，心中记住了她这一份心细如尘，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便听越鸿姑娘再次提起昨儿夜里。

不过这一回，越鸿姑娘的语气倒是很正经。

“殿下，昨儿来的那个不速之客，是不是康家的那位嫡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