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殷也没有想到，萧云疏竟然会花心思去钻研自己手下心中的所想，把两个人之间的所有心情和关系都剖析的如此密切。

她在这一瞬间好像就明白了，为什么这宫萧云疏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对她如此的推崇和信服，就连两厂之中那些从来不对旁人低头的锦衣卫，也乖乖巧巧的奉她为主。

云侧妃偏了偏头，还是落下来几颗泪，但是她很快从袖中拿出了手帕子，将眼角沾着的几滴泪水给擦去了，然后扬起一抹微笑，看着萧云疏道。

“嫔妾从前总以为这宫中没有任何人能懂嫔妾心中所想，之所以这般难过，也是觉得自己失去了唯一的知己。但如今殿下却明白嫔妾心中的念头，嫔妾就是死也无憾。”

从这一刻开始，云侧妃完完全全的对萧云疏心悦诚服。

孟侧妃心中也许也有几丝动摇和挣扎，但她终究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只顾着一门心思朝着萧云疏求饶。

她求饶求的痛快，殊不知自己完全求错了对象。

若是她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第一反应应当是朝云侧妃致歉，若她愿意和云侧妃求饶，也许萧云疏当真愿意看在云侧妃的面子上，饶她一命。

但世界上没有这么多如果，萧云疏不会放过叛徒，也正如这个时候的孟侧妃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

她只顾着朝萧云疏求饶，无非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萧云疏却又忽然旧事重提，说起刚刚她那句显得有些严重的话:“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手里有我的把柄，就敢如此放肆？

否则我曾给过这么多次的机会给你，你却从未想过把握，你是不是背后有什么更好的人，想着不依靠我也毫无关系？”

萧云疏这话虽然是疑问，可是她话语之中并无几分疑惑，相反，反而更加像是陈述。

云侧妃听到萧云疏再次提起这件事情，心中已有了几分考量。

萧云疏不是喜欢无缘无故无中生有的人，她既然两次提起这件事情，第一次可以说是试探，第二次恐怕就是她手里真的有证据。

她看孟侧妃的目光就显得更加怜悯。

为何她总是这样执迷不悟？

明明俩人刚刚相识的时候，孟侧妃还是个那样聪明伶俐的姑娘，可如今只不过过了这么些年，她就好像完全变蠢了一样，实在是让人觉得唏嘘。

孟侧妃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她不敢站起身来，也不敢抬头，一下子爬到了萧云疏的脚边，不敢伸手去抓她的裙摆，只敢轻轻地抓住了她的凤头鞋，一边哭喊道:“嫔妾绝无二心，求殿下明鉴！”

云侧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今天萧云疏一口道破她心中所想，她知道这世界上也还有其他的人更懂自己，她似乎就在那一瞬间释然了孟侧妃的背叛。

放下了在意，那自然也没有太多的仇恨，云侧妃看着孟侧妃这般执迷不悟的样子，出于最后的好心，轻声说道:“孟侧妃，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和殿下说吧，殿下也许……从轻发落。”

她说这话也只是出于最后的善意，但却没有想到这世上有这么一部分人，从来理解不了别人的善意，反而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孟侧妃的精神已经几经磋磨，她原本就抵不过萧云疏身上漫过来的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威压，萧云疏几番一会儿松一会儿紧的试探，她的精神其实已经趋近于崩溃的边缘。

到身边云侧妃的话，孟侧妃反而发狠的咬住了嘴唇，偏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为什么总是要做出这副高高在上的怜悯姿态！你总是觉得我比你蠢，总是对我指手画脚，可如今不过只是成王败寇而已！我未必就比你蠢笨，你也未必就比我聪明，少在我面前摆谱！”

她这话说出口，也完全只是精神松动下的一时冲动，但是话说出口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

孟侧妃终于意识到自己大势已去，她心中之如同擂鼓一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又听到萧云疏轻声笑道:“最后再问你一次，是还是不是？”

孟侧妃凄苦一笑，用力的锤了一下自己身边的地板:“是又不是，又如何重要吗？殿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怀揣着答案来问嫔妾？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果然如此。

萧淮殷因为并不在局中，无法体会到局中人的细致感情，她更像是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旁观这一场心理博弈。

她似乎逐渐明白了，刚刚为什么萧云疏会让她也跟过来一起，恐怕正是想言传身教，让她明白什么叫精神压迫，明白什么叫做博心为上。

她一门心思在旁边想着自己一定要好好学，江畚在一边反倒担心她会看出什么来，却发现她好像完全在状况外，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手里头端着一个茶盏，大约是要喝茶，结果连的茶盏里的水都已经倒了出来，流到了她的衣袖上都完全没有发现。

这傻丫头！

江畚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江畚当然是不在意孟侧妃的，他甚至对这个人讨厌远远大于疏远，此时更是连看一眼都不想看，只是微微的往萧淮殷的方向侧了侧身子，从自己的衣袖之中取出了一块手帕，放在了萧淮殷的桌案上。

萧淮殷还是在聚精会神的想，如果这一局是自己，她又该要怎么样运用这样心理博弈的手段，完全没有注意到江畚的动作。

江畚知道这小姑娘身体弱，要是给她身上弄湿了，再吹吹凉风，那她回头就得病倒，干脆站起了身，就半跪在她的脚边，亲自帮她用手帕子擦干净身上沾着的水渍。

“殿下总是这样不小心，什么时候能把自己放在心上？”

江畚这话本来也就是习惯性的开口，抱怨两句也无伤大雅，萧淮殷感觉到他的动作反应过来了，也只是嘻嘻一笑。

但这一幕落在某些人的眼中，就无比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