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深蓝色的布袋子一面都被染白了。

不是白面又是什么。

林小翠冷哼一声，从枕头旁抓起一件外套就开门迎了出去。

八目相对，对方脸上写满了窘迫。

倒是方氏最先反应了过来。

只见她眉头微皱，脸上挤出关切的笑:“小翠，这大晚上的，你怎么出来了？乡下地上就是这不方便，赶明儿我让你大伯给你做个夜壶…”

林小翠扯着嘴角，十分为难的笑了笑。

如果没有利益纠纷，这方氏倒还勉强算得上是个称职的母亲。

但是现在，不经允许就拿着自己的东西去讨好别人，就是不行！

“大娘，您不也大晚上的没睡觉吗？怎么着还把妹妹都给喊来了？”

方氏脸上难看极了，大有被人捉奸在床的窘迫。

但眨眼功夫，她就变脸，无比的从容淡定。

“你要没什么事，就快些回去睡吧，小草一会就走了！”

林小翠苦笑两声，无力的指了指林小草身上挂着的那两袋粮食。

“行啊，回去睡可以，但小草得把身上的粮食放下。”

林小草心虚的朝方氏看了看。

哪成想，方氏握紧拳头就冲到林小翠面前。

“她可是你妹妹！拿点家里的粮食回去又怎么了？你在家不也是白吃白住吗？”

看见自个老娘是这态度，林小草也不怕了，拍了拍肩上的粮食，又掂了掂。

“林小翠！这么点东西也不过五斤吧！花得了几个钱？恐怕还没有洪武和文杏两个外人一天吃的多吧！”

她脸上挂写满了嘲讽。

忽然，又捂着嘴角笑了笑:“也是呢，都爬到人家床上去了，还无名无分的。

这点粮食还没那名声贵呢，看你也不心疼，就送我好了，也算物尽其用。”

“等等！等等！”

林小翠抬起手，阻止她们继续往下说下去。

她摇了摇头，眯着眼睛，偏着脑袋，不知不觉的提高了声音。

“大娘，你理理清楚，我什么时候白吃白住了？你吃的穿的，哪样不是我买的！”

方氏冷笑着，白了她一眼，咬牙切齿。

“我养你那么多年，你孝敬点东西怎么了！”

林小翠无奈的嘴巴微张，摆了摆手。

丫的！

又是这话！

“什么狗屁孝敬不孝敬的，你拿我那么多东西，还没孝敬完么？再怎么说也该有个度吧！”

她狂啸着，彻底拉下脸来。

林小草看着老娘被欺负，按紧肩上的布袋子，上前两步，朝着林小翠的胸口就重重的推了一把。

林小翠的心思都在方氏上，哪里会料到林小草会突然来这么一手。

一个重心不稳往后倒去。

摔在地上。

“林小草！”

林小翠咆哮着。

把整个林家人都吵出来了。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方氏当即撕破脸皮。

“林小翠！不就是点粮食嘛，你吼个什么劲，你要是不想在家住了就滚出去，别在这里占地方！”

林小翠气得浑身发抖，直接扑上前来，夺下林小草肩膀上的布袋子。

唰唰唰一股脑将里头的粮食全给倒进旁边的水沟里。

那水沟当初没修得好，一旦有点积水就流不出去。

如今又臭又脏，天气一热，那味道更是酸爽。

“我告诉你！别仗着你是长辈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可以孝敬你，但是你拿着我的东西去讨好别人，就是不行！”

林小翠咬牙切齿。

方氏和林小草简直要疯了。

围着那水沟，蹲着，想拿手捡又伸不下去。

“林小翠！你日子过太好了啊！粮食拿来糟蹋！”

林小翠冷笑一声，轻蔑的望着她们:“我爱糟蹋，你管得着吗？”

林大强父子和洪武站在屋门口看着她们这闹的，想上前劝两句，又担心火上浇油。

“好！好！林小翠，既然你要糟蹋，我看你舍得糟蹋多少！”

方氏愤怒的吼着，折身进厨房，揭开那缸子的米，就开始往外撒。

院里的林大强一阵肉疼。

连忙冲进厨房去，抱住方氏，不让她再闹。

“你这个疯婆子，好好的粮食惹你了吗？要你这么糟蹋，闹灾荒时候没饿够啊！”

林大强言辞激动，连拖带拽的把方氏从厨房里弄了出来。

方氏瞪了眼林小草。

林小草连忙上前，按住林大强的胳膊，要阻止他继续行动。

哪成想，刚挨到近前，就被林大强一脚踢到一边。

“林小草！别不要脸了，你都嫁出去了，哪里还有天天回娘家拿的道理，赶紧给我滚回洪家去！”

林小草小腿吃痛，跌在地上，一时不能动弹。

心里凉得不行。

没想到林大强竟然会冲自己说这种话！

她才是林大强的亲生女儿啊！

林小草恶狠狠的瞪着林小翠。

“林小翠！我这辈子就跟你扛上了，不死不休！”

滔天的恨意，充斥着林小草。

她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猛的撒向不远处的林小翠。

随后，急急忙忙的起身，冲向门口，逃走了。

以此同时，林小翠的尖叫响彻在林家院里。

洪武和林大山连忙跑上前来，一左一右扶住了林小翠。

“别揉！别揉！”

洪武忙按着她的手，指挥林大山去打盆清水。

林小翠挣扎着，眼泪哗哗流。

双眼刺痛，就跟快流血了似的。

“没事的！没事的！相信我！”

洪武紧紧抓着她的手。

宽厚的、布满茧子的肉，一股温热让她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而林大强那边还在闹腾。

两人互不相让。

方氏哭哭啼啼的，颠来倒去说着那些不容易的话。

这边，林大山也端来一盆清水。

洪武极尽一生的温柔，颤抖着双手，一点点清洗着林小翠的眼睛。

直到她再次重见光明。

好不容易安静些的方氏，又朝林小翠大吼大叫。

“林小翠！我限你一个月之内赶紧给我搬出去！要不然就必须按照佃租一样，给我租金，每个月租金一两银子…”

她还在喋喋不休。

林小翠懒得理她，同洪武和林大山道了谢，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洪武和林大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懒得再管，也跟着回屋休息去了。

到了第二天，方氏一大早就出去了。

再回来时拿着张秀才帮忙写的什么协议，非逼着林小翠在上面按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