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已到初冬，班师回朝的老曹又得胜归来了。

自他迁汉帝于许昌，自封丞相后，仿佛真的被气运加身，行军打仗愈发顺利，就算偶有落败也从未伤筋动骨过。

此次得胜而归，他依旧保持着好心情，刘备吃了大亏，虽借助袁绍进兵黎阳威胁京都得以喘息却已无力折腾，又逢宛城张绣来信投诚，反贼袁术也死，玉玺又归于己手，人生好像开挂了一般，顺利的难以想象。

他心情得意，越想越得意，就连以前那个看不上眼的傻儿子都成了文宗，舒畅，不要太舒畅。

人逢喜事精神爽，何况还是多重，他看向一旁的荀攸，略微有些不那么爽了，斟酌几分缓缓开口:“公达，子修那孩子太过胡闹了，回去后我一定让他道歉，至于孩子们的婚事，回了京都吾立刻重拟一道旨，你我两家将亲事抓紧办了。”

荀攸在马背上将腰杆挺得笔直，缓缓摇头道:“主公就不要费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我那孩儿没这个福气，也不必勉强。”

“公达此言差矣，并非没有福气，而是子修太过胡闹……”

荀攸拱拱手，淡笑着道:“大公子如今在士林已有文宗之名，百诗压文坛，何其壮哉，此乃主公之福，至于儿女的私事不足挂怀。”

老曹深深看了荀攸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却疑心起他是不是已生出其他心思。

有了这样的念头，连入城的仪式也敷衍而过，入了城进了宫，在朝堂对汉帝山呼过万岁，便将此行的战果高声告知。

袁术身死，刘皇叔大败，接连的两个消息让汉帝惶恐不已，曹操的功劳越大，战功越赫赫，他就越怕，尤其是刻意咬重的刘皇叔三个字，差点将献帝从龙椅吓落，只能一个劲的说:“丞相辛苦，丞相辛苦。”

“为天下计，为陛下忙，微臣不敢言苦。”

曹操将臣子的本分跟礼数都做得很到，典韦、许褚、夏侯惇等人虽不屑却没有其他表示，只有曹丕在人群中冷哼，对于献帝表现出不加掩饰的轻视。

文臣之首的荀彧微微皱眉，身后的不少朱紫贵都紧锁眉头，尤其以董承、王子服、吴子兰等人，老曹也表现出不爽，锐利的目光投向曹丕，令其立刻恭谨下来。

“陛下，犬子无礼，还请陛下降罪。”他的声音响彻在朝堂中，一脸恳切弯腰而拜。

献帝离他比较近，最能感受到那具躯体里藏着的恐怖，连忙虚扶一下，道:“少年顽劣，不必当真，朕观丞相征伐劳累，若无他事，便散朝回府歇息吧。”

“谢陛下隆恩。”

曹操转身挥手，左右文武鱼贯而出，偌大的朝堂眨眼便空空荡荡。

后宫中，献帝接见了董承，两人对了眼色，确认没有老曹的眼线在，两人不由松懈下来。

“国舅，曹操真得了传国玉玺？”

“千真万确。”

献帝当即咬牙切齿:“曹贼，朕给过你机会，你却提都不提，如此也别怪朕心狠了。”

董承看着献帝，低声道:“皇叔新败，这时候动手是否操之过急了？”

献帝握着拳头，恨意滔天:“不急，一点都不急，国舅您多费心，早一日除掉曹贼，我汉室江山就能早一日恢复荣光，拜托了。”

献帝一揖到底，董承热泪盈眶:“臣深受国恩，百死无悔。”

这对君臣密探了许久，老曹并不知道，他正在回府的路上，路过午门的时候，典韦忽然远眺着大喊，老曹也定睛看去，只见那里放着七具棺材。

“怎么回事？”老曹眉头紧蹙，忍不住问向左右，可他们都是跟随出征之人，哪里知道城里掀起了一波送棺材的风潮。

“咦，主公快看，好像棺材在动。”

典韦又惊了一条，紧握双戟就要扑杀过去。

曹操按住他，然后唤来看守棺材的捕快，问清缘由后忍不住大怒:“胡闹，简直是胡闹，速速开馆放人。”

捕快哪敢迟疑，端起撬棍就要开棺，忽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

“且慢。”曹昂来到近前，挥手让捕快离开，转向老曹拱手:“恭喜丞相大人得胜而归。”

“看到这副场景，可觉不到一点恭喜的意味。”

老曹的脸很臭，真是不懂棺材文化，文盲.....曹昂在心底鄙视一通，在老曹用看穿他心思就要暴走的眼神下，他赶紧解释。

“别觉得晦气，正所谓升棺发财，见了棺材，意味着你要官运亨通了。”

“哼，你不觉得这马屁过于粗劣了？”老曹没好气的瞪了曹昂一眼。

曹丕也淡淡笑了起来:“兄长，也别怪父亲说你，实在是你这说辞毫无根据。”

曹昂盯着他上下打量，以往他们兄弟也是见过面的，但却极少交流，更没见过曹丕亲自下场挑事，现在如此亟不可待的表现，可真有够迫不及待的。

他没有解释，只是执拗的不让人放出纨绔，并将理由道出，虽然老曹认同收拾那帮年少的混账们，但却不认同装进棺材的方法。

“别说你那套乱七八糟的言论了，开棺放人。”

曹丕也帮腔道:“兄长，什么升棺发财纯属无稽之谈，听父亲的话，开棺放人吧。”

这么急于表现，看来之前做了惹老曹不爽的事呀，小老弟，自己犯了错想让哥哥给你背锅，这可不厚道，而且你找我给你挽尊，实在找错人了。

曹昂冷下脸，严词拒绝，他的态度触怒了老曹，下令典韦、许褚亲自开棺，不过就在要架不住的时候，突然一队快马而至，乃宫中禁卫，他们护送着国舅董承而来。

“丞相慢走，陛下有旨。”

曹操单膝跪地，这是他的特权，对皇权只需半礼，董承张开圣旨，宣起旨意，生涩的文言文听得曹昂云里雾里，好半天才从一对废话里听明白，以前丞相是老曹自封的，虽然连汉帝都不敢反对，但这一次却是真正的下旨册封，也自今日起，汉朝正式废除三公制，采用曹操自建的制度。

而且还特许老曹往后参拜不名、剑履上殿，那意思是进宫不用通报，见君不用跪拜，登殿还能带剑，这是极大的恩宠。

换句话说，老曹真的升官了。

曹昂忍不住咧嘴笑了，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这巴掌打得是真响，曹丕小老弟估计要哭了。

老曹在送走董承后也忍不住多看了曹昂几眼，虽然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文盲，但也没再让人开棺放人，曹昂撇嘴，枭雄嘛，不认错才是对的。

不过作为聪明人，不能在领导觉得丢脸的时候存在，他果断要溜，老曹却突然喊住他道:“跟我走走。”

曹丕很不爽，却也只能离开，其他文武更是识相的说有公务就开溜了。

护卫的典韦离两人很远，这对父子走在偏僻少人的街巷里，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的走着。

许久后老曹看向曹昂，问道:“定力比以前更好了。”

定力好个毛，老子是吓的，猜不透你要单谈什么，还担心你随时会因搅黄妹妹婚事，长林街揍纨绔事件抽出大棒追杀，疑神疑鬼担惊受怕才没话可说的....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只好道:“还过得去，不知您要跟我说什么？”

老曹背着手，看了他一眼道:“张绣投诚了，贾诩，贾文和要来了。”

贾诩要来了？

曹昂一蹦三尺高，大喜过望，贾爸爸要来了，他终于有老阴币了。

初冬的风已经寒意十足，他不由拉了拉衣领，只是这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