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儿里，去其他乡亲家串门，最基本的礼节是，进了人家的院子，就要喊一两声，问“有人吗”或者“在家吗？”

毕竟，万一人家在屋里做点隐秘的事，突然有人闯进去，那多尴尬。

但吴富贵走进吴老道家，没在意这样的礼节。

反正吴老道是个老光棍，没啥秘密。

他悄无声息地走进他的堂屋。

万一吴老道在做坏事，能立刻发现。

距离堂屋越近，闻到的香味越浓。

吴富贵吸吸鼻子。

香味里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膻味，就像羊身上的味道。

吴富贵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陡然瞪大，看向吴老道的院子。

在一个枣树下，拴着两只羊，正是吴富贵的滩羊。

然而，滩羊的数量不对。

吴老道当初领了五只滩羊，现在只剩下两只。

难道这个老家伙已经吃了三只滩羊？

吴富贵握了握拳头。

要是吴老道真吃了滩羊，马上收拾他。

“老婆，来，吃羊肉，我跟你说，这羊肉可美味了，我第一次吃的时候，差点把羊骨头吃到肚子里。”

“快吃，老婆，吃了肉才有劲，等吃饱后，咱们做运动。”

这是吴老道的声音。

吴富贵听到他这话，心生好奇。

吴老道是个老光棍，几十年了，一直独自一人生活。

他叫谁老婆呢？

难道他买了个橡胶娃娃当老婆？

吴富贵要一探究竟。

他推开堂屋的门，走进去。

在堂屋中间位置，放着一个火炉子，上面有一口大锅，锅里热腾腾的，冒着白气，在炖肉。

吴老道坐在大锅旁边，嘴角带油，在吃肉。

在他旁边，坐着一个女人。

三十来岁的年纪，头发乱糟糟，好像好多天没洗了。

歪着脑袋，眼神愣愣的，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泥土。

看起来像个捡破烂的。

“哎呦！老道，你从哪儿搞了个女人？”吴富贵问。

吴老道吓了一大跳，“富贵，你咋来了，把我吓死了。”

他指着女人，“给你介绍下，这是我老婆。”

“扯几把蛋。”

吴富贵说道，“从这个女人的穿着神态来看，不像个正常人，要么是傻子，要么是疯子。”

“说，你是不是从人贩子手里买的？”

“绝对不是。”吴老道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穷的兜里没五毛钱，哪有钱买女人？”

这话说的没毛病。

他好吃懒做，一有钱就花掉。

“这个女人是哪里来的？”吴富贵问。

“我捡的。”吴老道说。

“扯淡。”吴富贵说，“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听说过捡钱的，听说过捡破烂的，从来没听说过捡人的。”

“真是我捡的。”吴老道说，“我前天去双-乳山西边放羊，在山旮旯，发现了我老婆，她躺在地上睡大觉呢，我把她叫醒，问她愿不愿意跟我走，做我老婆，她点了点头，我就把她带回来了。”

“你是把人抢回来的吧？”吴富贵说。

“真不是抢的。”吴老道说，“我只是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回来了。”

吴富贵问，“还有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欺负人家？”

吴老道说，“啥叫欺负？她是我老婆，我们做什么事都是正常的，合理的。”

“靠！”吴富贵骂道，“你特么连个傻子都不放过，和人发生那种事了？”

吴老道说，“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你管不着。”

“我去！”吴富贵说道，“你咋像只老公狗，啥样的女人都下的去手。”

吴老道振振有词，“没办法，谁让我打了这么多年的光棍呢，别说傻女人，就是一面墙，我也能凿出个窟窿。”

“你以后继续凿墙吧。”吴富贵说，“这个女人不能留在你家。”

“咋的了？”吴老道突然激动了，“富贵，你该不会看上我老婆，想带回你家吧？”

“我跟你说，你要是有这想法，我跟你拼命。”

吴富贵没好气道，“你以为我像你那么饥渴吗？我的意思是，这个女人来路不明，可能是被她家人遗弃的，也可能是自己走失的，如果是走失人口，她的家人该多着急呀，或许正在满世界地找她呢。所以，咱们应该向警察报案，把她交给警察，由警察来处理。”

吴老道一甩胳膊，梗着脖子，凶巴巴地说，“你别跟我说这一套，反正她是我捡的，那就是我的人，谁也别想带走她。”

“收起你耍无赖的这一套。”吴富贵说，“现在是法制社会，都要讲法律，你这么做，已经涉及违法，警察来了，很可能把你抓进去，蹲几天大牢。”

“即便蹲大牢，也不能把我老婆带走。”吴老道说。

吴富贵一甩手，“靠！我咋跟你说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算了，我不说了，我给派出所打电话，让他们派人来调查这事。”

“打吧。”吴老道拿起案板上的菜刀，“来一个我砍一个，来两个，我砍一双。”

他把不讲理，耍二百五的架势全拿出来了。

吴富贵不理会他这一套，给镇上的派出所打个电话，说了下这事。

派出所说，尽快派人过来，但是，不能保证几点来到。

毕竟，下了大雪，从镇上到吴家村的路，全是雪路，车辆不好通行。

吴老道举着菜刀，威胁吴富贵，“滚出我家，别打扰我和我老婆吃饭。”

“呦呵。”吴富贵说道，“吴老道，马上把菜刀收起来。”

“我不收。”吴老道眼睛珠子瞪得老大，“你快点离开我家。”

“我不离开。”吴富贵说，“还没说完事呢，除了这个女人，还有件事儿，你领了我五只羊，为啥现在只剩下两只了，另外三只羊跑哪儿了？”

“吃了。”吴老道拍拍肚子，“它们都进我肚子了。”

“草！”吴富贵骂道，“我不是跟你们强调过嘛，不准吃滩羊，你特么为啥不记住我说的话呢？”

“你说不吃就不吃吗，我饿着肚子呢，就吃了。”吴老道又蛮横地说，“院子里的这两只羊，这两天我也吃掉，反正我没钱，也没家产，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有些人越老越不要脸，吴老道就是这种人。

反正他无牵无挂，无田无产，即使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只有贱命一条，别人拿他无可奈何，因而，他才敢嚣张地做一些不要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