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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官上任1

  • 作者:多吃快长
  • 类型:浪漫青春
  • 更新时间:2021-07-13 04:07:41
  • 章节字数:8648字

望斗城是中心,是国都。

建城千载,屡建屡毁,屡毁屡建,待到如今花簇楼台,风飘锦绣,城外驿站码头通宵灯火,城中大街小巷纵横千万。

天际鱼肚白里泛起第一抹霞光,打了一会盹的望斗城睁开眼,十二处城门市口率先热闹起来。

街角巷口的摊头支起,挂上经营许可牌。炉膛里柴火噼里啪啦,蒸笼里白烟腾腾,案板上面条起落,油锅里刺啦一声,油条油果翻滚。

天未大亮,已是人声鼎沸。

大小早餐摊生意忙碌,挑担的、赶车的,两手一抄出门吃早点的闲人,还有各府出来采买的跑腿仆从。

越往城中,越是安静。

过了三部七厅、摄政五家府邸,连推销香烛的小贩都是低声细语。青石地面上仿佛谁划了一圈禁行线,空荡荡的广场上似乎有一道气墙,走卒小贩和华服贵人一起被都被隔绝在另侧。

华发童颜贵妇人虔诚礼拜,身后锦袍仆从怀里的小少爷睡眼朦胧,长开小嘴哈欠着朝上前看。

玉阶千层,明堂九重,合宫建于夯土高台之上,犹如昊天之庭降于人间。

合宫祝正领着两名女官穿过亭台,来到一处偏殿,抬手敲门。三声之后,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女打开房门。

少女乌发披散,脸颊苍白中透出不正常的潮红,眼中泪光隐约,病容憔悴。她退后一步,让两名女官进门。

面生的圆脸女官,手捧衣服冠冕,语气带笑:“天君从未授职过‘里正’这个官,我翻遍典籍也没找到相应规制。库中只有这套巡狩骑装,身形尺码和你相仿。你试试。”

少女愣了愣,她还以为整个合宫都是锯嘴葫芦。

“多谢。”她露出笑容,双手接过衣服。

一旁祝正开口:“不必换,赶紧收拾。”

女官努努嘴:“早一天说不就行了。你先去换衣服。”

少女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出来便见女官打开一只精巧手提木箱,一件一样的往里摆放,仔细介绍:“这套巡狩骑装是你官服,摄政官仪仗队的礼服也比不上这套气派,我给你配了件缂织短披风。油衣斗篷,还有伞,这雨没个停。哦,这些是国政厅送来的官告文书,我给你放在箱子里。这个你的官牌,务必收好。”

少女双手接过。官牌指只长宽,轻薄如竹片,非金非玉,正面刻着“里正”两字,下方写着“东洲竹海”四个小字。反面雾蒙蒙一片,对着灯光一照能看到她的小像,鼻眼发丝纤毫不差。

她早就知道有这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迟,又这么突然。

“巡狩骑装配剑太长,我给你找了一柄小礼剑。虽说是礼剑,也很锋利。”女官拧开剑镡,露出中空剑柄,从中抽出一截小纸卷,“这是相应纸,可以上达天听,禀告要事。这把小礼剑正好可以斜放进手提箱。你还有其他东西吗?”

少女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学院制服和一只小钱袋,这是她带进合宫的东西。

女官帮她将衣物放入手提箱,关上卡扣递给她,手指门外:“鼍龙皮靴,据说水火不侵,我没拿火烧过,不过防水是真好。”

不待女官再说,祝正抬步往外走。少女朝女官欠身一礼,快步跟了上去。

脚踩新靴,跟随祝正穿廊过庭,踏着月色瑶阶,来到正殿明堂之前。

玄瓦玉砌,殿宇巍峨。四下悄静,心语可闻。

站了片刻,祝正转身离开。走下一道道台阶,迈过一扇扇高门,少女面颊潮红,额头沁出虚汗,终于来到外院。寻常朴素的马车安静停在院子里,两人一前一后上车,全程无语。

大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停下。

祝正睁开双眼,冷漠看向对面,顺着一路喧闹叫卖声,少女紧绷的小脸已经藏不住笑意。祝正抬手露出捏在皮手套掌心里的一张车票,少女双手接过,识趣的拎起手提箱:“多谢祝正。”

少女又问:“祝正可有教导?”

祝正一言不发。

少女出笼鸟一般下了马车,刚要回头同车夫道一声谢,马车已经滴答答走开。

“呼。”长舒口气,少女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国都的东陆站,商贩林立,旅客如织。最注意仪容的世家子弟也不得不提高嗓门,否则最会察言观色的仆从都不知道他说都是一个包子还是一份报纸。

走到验票口的十几步,少女买了三份报纸,一瓶甜乳,一瓶果味冰水,一盒什锦炸物。如果不是路程太短,小贩们应该可以挣到更多钱。

她愉快张望,朝每个路人微笑。经过两道验票,她走上站台。

一辆辆轮轨车有序排列。目的地最近,速度最近的驷马双轮车率先出发。其次双马双轮车,再后是驷马四轮,后面才会轮到多轮车以及骡车、牛车。

吃光食物的少女,一手撑伞一手提箱,随着人群走过一辆辆马车,停在一辆驷马四轮轨道车前。车夫穿着统一的青色短袍,袖扎明黄缎带,手里提着一块牌子。木牌上刻着数字“二十三”。

少女用提箱子的手握住伞柄,将车票递给车夫。

车夫恭敬接过车票一看,为难的念:“您是……”

少女笑道:“簪獬。我自己都觉得拗口。”

车夫露出克制的陪笑,捋了捋舌头,模仿念道:“簪、谢小姐。车还有一刻钟出发,十七天后才能抵达屏风城。交通厅那边只让安排车,没说……您需要换一位女车夫吗?”

簪獬将伞递给车夫:“不用,我看你挺好。”

车夫躬身接过雨伞,拉开车门,挺直腰杆:“请您上车。”

负责送行的国政厅事务郎官急匆匆跑上站台,咒骂着交通厅今天才通知自己,他目光急急扫视,只看到三十二号马车。此刻,二十三号马车已经交了木牌,领了行程票出站。

这辆车将横穿半个国家,抵达国家东线轨道的尽头,东州屏风城。

供一人乘坐的驷马四轮内部宽阔,有软床、书桌、屏厕。用以长途跋涉放置行李的箱子空着,镶嵌式抽屉里纸笔、茶具、酒水、针线等等一应俱全。食盒里的鸡丝白粥温热,点心软糯,小菜新鲜。

簪獬舒服的躺在小软床上,四个月的时间虽然煎熬,可好日子终于来了。

吃着糕点,她伸手打开小书架。里面紧紧排放了六本书,第一本是《轨车杂谈小序》,介绍轨车款式等级、沿途风物总总,图文并茂。

票价便宜的长车没有这些,簪獬饶有兴趣的翻开。照着书上指示,摸索到软床侧面的摇杆。随着不断转动,软床上抬,升起靠垫,变成一张软椅。

簪獬玩了一会,蹬了靴子盘腿看书。

东陆轨线沿途州府繁华,每隔半天就有一座驿站。大站紧挨城市,小站也可提供食宿、加水换物。

车夫和驿站员都有经过专门培训,对于每项工作的要求、时限都清清楚楚写在书后附录里面。譬如驿站小工们必须在一刻钟之内完成换马、擦车、添水、清洗厕桶诸多事项,以便不会耽误客人的行程。

这本印刷于七年前的《轨车答问》,自然免不了对前任摄政官燕茂实的吹捧。燕茂实将原本只在西边流行的矿轨车推行全国,建立东西轨线。让原本需要一个半月的行程,缩短至十七天内舒舒服服走完。

这项耗资巨大的工程当然引发了众多争议。国库耗尽,气死了为国敛财二十年的上上任摄政官,为之成立的交通厅更是坐满燕家人。

这些事情,簪獬在成均学院没少听同学谈论。想到成均学院,她连忙坐起,拿出纸笔开始写信。

母亲:

有件大喜事,你应当已经知晓。《诸野法案》通过,摄政公将东边境那块野地献给天君。现在想来还觉得不可思议,全国州府二万多学子,竟让我抽中了去做官。常以为气运不佳,原来都攒到这里。

不知你近日可好?我先被带到成均学院,没几天又被送到合宫。关了三个月,坐牢一样,无人和我说话,授器仪式弄得我折了半条小命,现在……

簪獬笔下如飞,写着写着深觉不妥,重新拿出一张信纸,思量一番重新写道。

母亲:

见信安好。

天君不弃,摄政赏识,我已赴东州竹海任职。天高水远,书信不便,请勿担忧。稍假时日,儿安顿妥当,接你过来享福,千言万语届时详说。

珍重珍重,儿叩首。

簪獬翻开报纸,日期【启元四二二年七月十八日】

她将信仔细看了一遍,折好放入信封,找出火寸点燃废信纸扔进桌上白瓷烟盂。看着信纸烧成灰烬,她起身拉开说话窗,请车夫下站停一停,她要寄信。

马车一路疾驰,依照预计时间抵达陪都东陆站。驿站顶上旗手挥舞令旗,车夫娴熟的拉动缰绳,将马车驶入四号停车道。

车夫和驿站员们忙碌,簪獬撑伞下车,抬头就见四人奔来,一人穿着驿站官袍,腰挂官牌,上书“陪都东站驿官”。驿官扶着一名锦衣裘袍老叟,老叟身后站着两名魁梧随从,一人撑巨伞一人领大箱。

驿官站在雨中陪笑:“这位是工建厅测绘司司官,澄廉大人。”

国家中枢,设三部八厅,下有各司。工建厅测绘司司官就是一司长官,当之无愧的国之上士。这样的人屈尊纡贵等在这里,簪獬顿感压力。

澄廉双手张开,五指交叉:“天道无常。”随后手指落下,大拇指弯折,互相抵着:“天君有序。”

这是旧礼,当下很少有人使用,簪獬在合宫常见,手势标准的回礼:“天道无常,天君有序。”

澄廉两腮耸起,露出不熟练的笑容:“合宫闭门,经年不见天官,老朽长思长怀辗转难眠。今日获悉天官远行东境,冒昧前来送行。”

言罢又要行礼。

簪獬忙往旁边让了一步:“不敢。风雨交加,您,保重身体。”

澄廉喜笑颜开:“得您吉言,老朽定能迎您回来。”

别,那我祝你早日入土为安……簪獬调动五官,竭力学习祝正,想要摆出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不想知道,但凡你还有点脑子就给我闭嘴,注意眼神注意我的眼神”面无表情的矜傲表情。

然而对于一名十四岁的小姑娘而言,这实在太难了。

澄廉甚至觉得小天官嘴角带笑。“东境不比国都,老朽略备杂物,天官切莫……”

簪獬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天上掉不了馅饼,只会掉下陷阱。她不让澄廉说完:“不用不用,多谢好意。时间不早,我怕耽误天君嘱托。”

她说的极快,转身几乎是逃上马车,心中不断叫喊,别跟过来!别跟过来!走慢点!

“且慢,且慢。”澄廉紧跟蹒跚追去,刚走两步两步脚下一滑,人往后仰倒跌倒。身后随从眼疾手快,伸手一揽抱住自家老爷。

旁边驿官吓得头发一根根竖起,砖石缝隙里生出一簇青苔,就是此物将司官绊倒,他顾不得去想如何罚驿站员,当即跪下,用膝盖压住那簇青苔,伸手去揉澄廉脚腕:“司官,您没事吧?扭着脚了?”

这一耽搁,马车疾驰,将陪都东陆站抛下老远。

簪獬窝在软座里,心里明白,又忍不住冷笑: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荒唐,国政厅交接手续的人没影子,不相干的人倒是消息灵通。

她猛地坐起,惴惴不安的泛愁,对啊,国政厅怎么没人交接?我去东洲竹海要做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能做好?

她昏昏沉沉想了一会,难受的在软座里扭动,悚然一惊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

额头滚烫。

糟糕!

难道……刚刚不小心动用了“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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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新文了,谢谢光临(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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