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他调动了浑身可以用到的机能，在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情况下迅速套上了的外套，一把扯过了浴巾，匆忙的撞开周太太往外跑。

他很慌张，心里涌上了强烈的耻辱和恐惧。

苓踉跄的跑着，推开了不知道是哪个房间的门，体力不支的倒下，一堆玻璃制品被他撞倒掉在地上，噼啪碎了一片。

他的脚踩在碎片上，却因药物作用感受不到疼痛。

只有令他心惊和绝望的兴奋。

背后，周太太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清脆声音像是噩梦余音，一步步朝他靠近。

腥红的鞋跟率先进入他的视线，像一把沾了血的利刃。

周太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捕猎者兴奋地看着猎物。

“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呀？”

少年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嘴唇，额头上满是冷汗。

“眼神这么凶呀。”周太太笑着俯下身:“像濒死的小动物，你这样我更喜欢了。”

口腔里满是鲜血的味道，他伸出手，颤抖着比划着手语:放过我。

周太太并不懂手语，但面前这少年的表情能看出他的意思。

她露出笑容，故意去曲解:“是很难受吗？想让我帮你吗？”

少年疯狂的挣扎起来，白皙的膝盖再水玻璃上扎刺的血肉模糊，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受到一阵锥心刺骨的痛。

女人伸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在药物的强力作用下，他甚至连她单手的力量都无法挣脱。

“真可怜呢。”周太太说着，离他越来越近，面上满是疯狂之色。

肮脏，绝望。

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黑暗中，他摸到了一件冰冷的物体。

周太太眼神立刻变了，紧张的说:“你不要冲动。”

借着月光，他看到了手里的物体。

是一把刀。

“把它放下。”周太太向后推了一步。

眼前的少年面上一片冰冷，仿佛被逼人绝境的幼兽，稚嫩却又决绝。

只见他扬手，冰冷的刀刃折射出一道银光，周太太吓得尖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呲”的一声，利刃扎进肉体。

可她身上没有任何痛感。

周太太睁开眼，发现少年把刀插进了自己的大腿上，原本就极淡唇色彻底失去血色，地上是一片殷红。

少年的额头因极度疼痛渗出了大片冷汗，眼神却清明了起来。

……

这场博弈以少年的失血昏厥而暂时告终。

经过了简单的包扎，苓被送了回来。

这座华丽的别墅在他心中仿佛地狱，走进来的每一步都万分煎熬。

走到自己那间杂货间门口，他发现门是打开的。

苓心里涌现出强烈的不安，快步走过去后，在门口看到了扔在地上的被子枕头，而房间里面，周太太手里正拿着那个他写满了思念的日记本，翻看着，表情别有深意。

“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我竟然不知道你有朋友。”周太太晃了晃他视若珍宝的本子，笑着问:“那女孩知道吗？她父母知道吗？”

苓脸色苍白，上前要去夺，却被周太太扬起手避开。

“你竟然还有了名字？苓……倒是个还不错的字。”她笑的残忍:“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只是一个残疾人，没上过学的残疾人。”

少年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指尖泛起白色。

“你不会不知道吧？在这个社会，没有学历没有父母的残疾人，怎么敢去肖想人家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她指着玻璃外隔着一条街道的夫妻店，字字诛心:“他们知道吗？那女孩知道你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会怎么想？应该不会是高兴吧？”

苓慌乱的看向超市一眼。

这个眼神被周太太捕捉到，心里涌上了一种古怪的满足感。

是这个眼神，她还想要他在绝望一点。

像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就更好了。

“如果她知道了你和我的那些事，会觉得恶心吗？”周太太笑容诡异。

苓快速的比划:我和你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

虽然不懂手语，但她光推测都能知道他在表达什么，她不急不缓的在少年的窄床上坐下，摸着洗到泛黄的破旧被单，语气轻缓暧昧:“只要我想，就算什么都没有，也可以说成什么都有。”她抬头看向少年，言语中满是疼惜:“你看，你又说不出，谁会听你的解释呢？”

少年摇着头，后退一步，眼中满是惊慌。

“你看，你连开口解释都做不到，又有谁会相信你呢？”

不可能。

她不会信。

周太太继续开口，话语仿佛毒蛇的信子，带着令他颤栗的恶意:“你该不会天真的认为，她会相信你吧？”

看着少年的表情，她恍然，哈哈大笑:“天真啊。”

晃了晃手里的本子，周太太轻蔑的扬手把它扔到了外面。

少年立刻扑过去捡起本子，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拍掉沾在上面的尘土。

“不要耽误人家小姑娘了，大好的青春，为什么要委屈自己跟一个没上过学的哑巴在一起。”周太太嘲弄的笑:“她是健全人，你配吗？”

他配吗？他从来不敢想。

高跟鞋踩在少年白皙的手臂上，顷刻间便踩出了一道血痕。

“我养了你这么久，你怎么敢去喜欢别人。”周太太脸上带着扭曲的疯狂，她缓慢的一字一顿:“你是我的，谁都不许肖想！”

苍白的手被满是鲜血，少年皱着眉，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当然不配。

生活是否应该是彩色的？阳光会温暖，花会香，云朵是雪白的。

可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世界满是黑暗？

很痛苦。

夜晚，他抱着自己的本子，静静地看着月亮。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能不能听听他的愿望。

他很痛苦，他想要坚持，想要多看她一眼，但好像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月光洒在他身上，渡了一层看似温柔的光，却一点都不温暖。

仿佛是在怜悯他，悲惨又渺小的一生。

变本加厉，无法逃脱。

又是一个周末，本子上的正写到第三个的最后一笔，对面的小超市二楼响起了钢琴声。

好久不见。

少年目光缱绻又眷恋，落在那扇关闭着的玻璃窗上。

下一章结束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