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怪却转回头，一脸莫名:“为什么不是好东西？里面那两个人看起来很快乐呀，画本子里都说了，这叫人间快乐事，你少骗我。”

所以她看的究竟都是什么话本啊！

少年揉着紧皱的眉头，暗暗发誓等他回到宫里一定要下令让人彻查这些流露在外荼毒少女的低俗话本，不能让这些年幼的女子被这些肮脏的东西带歪了思想。

妖怪仍旧是趴在窗棂上朝里张望，少年默默打坐，清心寡欲。

过了半晌中，小妖怪忽然问:“那个女人怎么哭了？”

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小妖怪又问:“那个女人怎么又笑了？”

“……”怎么会有妖怪有这么旺盛的求知欲？

“哇！”唐昭昭忽然惊呼，指着门里的男子:“那个男人的那个！”

少年顺着女孩的手指看去，知道了女孩说的‘那个’是哪个之后头皮一麻，伸手飞快的捂住了女孩的眼睛。

女孩把他的手拉下来，他就再捂上。

“为什么不让我看？我没有那个诶！”

少年闭着眼睛说:“别看，不许看。”

小妖怪不挣扎了，忽然歪着头问:“你有吗？”

“……”

少年一张白净的脸倏然涨的通红，几乎快失去思考能力。

小妖怪又问了一遍，“有吗？”

少年忍无可忍:“闭嘴！”

这种问题根本就没办法解释，就连他自己都只是一个尚未弱冠的少年而已，要怎么才能讲解给这个少女听呢。

不知又过了多久，小妖怪的视线终于被隔壁那屋开始梳妆打扮的女人吸引，细细的跟女人学习起了化妆，少年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的心跳尚未平复，手里还泅着一层薄汗。

谁都不知道这位冷面东宫刚刚经历了什么样的挣扎体验。

后半夜还有许多精彩的桥段发生，诸如出来寻欢作乐的男人被妻子暴打，以及小妖怪偷酒。

唐昭昭伸手隔空取了对面走廊小厮托盘上的酒，学着屋里男女的模样到了一小杯仰头一饮而尽，结果呛出了泪花，像哭了一样:“怎么这么难喝。”

少年抢过她的酒壶放在一旁，伸手自然的帮她顺气，反复这个动作曾做过无数次般熟捻。

扑腾到天光微亮，两人才找了个没有人的厢房睡下。

第二天，千金之躯的太子殿下在青楼充斥着暧昧气息和脂粉味的房间里醒来，他麻木地想，这辈子不会有比这更惨的境遇了。

……吧？

旁边的小妖怪没有男女之防的概念，她抱着少年仿佛狗抱着心爱的骨头一样，手脚并用的缠着他的胳膊和腿，把昂贵的青绸折的皱皱巴巴，此时不知道做什么美梦，嘴角还隐约可见一抹晶莹的痕迹。

少年推了推她的脑袋，不醒，又推了推，很快小妖怪便不满地睁开了眼。

“你干什么？”

“我们离开这里，找个别的地方。”

唐昭昭嘴上说着好，却翻了个身再次昏睡过去。

少年忍无可忍，下床走了出去。

察觉到这个漂亮的小少年似乎真的生气了，唐昭昭慌忙爬了起来。

她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朋友，可不想让这位朋友不开心。

可小少年一直沉着脸。

唐昭昭想逗少年开心，无论怎么哄少年都一副心思沉重的模样，让她也不由气馁了起来。

其实太子在想是思索自己的计划还有没有疏漏。

谋害储君是要砍头的大罪，既然下了这盘棋，就要确定请入棋盘的那个人再也无退场的可能，然而此刻暗处还匍匐着诸多敌人，回到皇宫仍旧很凶险。

不知不觉间，年少东宫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出了门，才惊觉长街外都挂起了灯笼，似乎是要庆祝什么节日，少年按推算，忽然想起今天是上元灯节。

一年一度少男少女们可以自由出门的节日。

元宵佳节，帝城不夜。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

年轻的才子佳人结伴同游，赏灯猜谜，百戏杂陈，燃灯表佛。

小妖怪似乎对这一切都很感兴趣，她走来走去，不停地观看观摩。

“我们也去参加灯节吧，他们说可以猜灯谜，也可以许愿，还可以放纸灯笼！”

“那叫孔明灯。”少年轻声纠正她。

“你懂得真多，我们去放孔明灯吧！”

可是少年犹豫了起来。

小妖怪用自己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他，少年很快败下阵来:“那好吧，不可在外面游荡太晚，我们赶紧找个地方住下。”

他们找到了一个小破庙，少年对着菩萨轻轻一拜，礼貌又虔诚:“打扰了。”

小妖怪则是一边哼歌，一遍对着庙门口破烂的大水缸描眉画眼。

一笔画错，小妖怪撅着嘴，扯出一块巾帕沾了水把妆容擦掉，正欲重新画，忽然被白皙如玉的手指抓住了腕。

少年定定的看着唐昭昭的脸，轻声说:“不必画了，你这样便很好看。”

怎样？

唐昭昭低头看向水潭，倒影中，女孩不过豆蔻年华，双颊粉嫩面白如玉，一双杏眼水汪汪的。

她皱眉摇头:“不好看。”

少年却否认:“这样比上了妆好看，你相信我。”

唐昭昭半信半疑。

她喜欢化妆，害怕别人说她不漂亮，是因为她的原型不漂亮。

她的原型是一只……小麻雀。

因为不小心聆听了神音，得了神仙点化的机缘而成功化形成人的小麻雀。

一只灰突突的一点都不可爱的小麻雀。

因为年纪小，妖力低微，又是得了从天而降的好处，被那些正经修炼了上百年才成功化形的妖怪所不齿，她们一边说自己丑，一边把自己排挤出了鸟妖的族群。

确实鲜少有麻雀修炼成妖的，毕竟麻雀寿命短，又不是什么有灵气的物种，化形是沾了那个神仙的光。

不化妆出门，唐昭昭心里有些许胆怯。

看着她放不开的样子，小少年主动牵住了她的手，笑意盈盈的看向她:“很美，相信我。”

唐昭昭终于放下手，把脸露出了来。

繁荣的皇城被点缀的灯火通明，蜿蜒粼粼的河面上静静飘荡着璀璨的花灯，星星点点，仿若银河，向远传摇摇晃晃的飘动着。少年少女们穿着最好看的衣服，走过桥面时相视一笑，又或是羞怯的错开视线。

正值一年当中最美好的日子，街上的商贩也都热闹的吆喝着，人间灯火通明，街巷挂满了花灯。

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小妖怪和太子也跟随着人潮游曳，参与在这热闹的夜市中。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伎皆浓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少年轻声低语，映衬着流动的灯火，美好的仿若画中人。

唐昭昭无意间抬眸，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