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去亲近这个人，忍不住从树枝上飞跃轻轻地跳到了那人的伞骨上，他抬起伞，霎时间天地为之失色。

露出了一张让人无法忘记的脸。

清隽出尘，俊逸至极的面庞，目光带着浅淡的温柔和怜惜，在那如画般的狭长眼尾，有一颗夺目的泪痣，给他温柔隽美的气质平添了一抹奇异的妖冶。

即便两种感觉冲撞，却也是极好看的，连鸟儿这样的生灵都忍不住要亲近他。

爱美果然是万物的本能。

男子的背后传来一声低喝:“好大胆子的小鸟。”

麻雀这才发现漂亮仙人的背后还跟随着几个人。

其中有一个人面色惊惶的扑在地上，跪在男子的脚旁低声告罪:“来之前，分明已经把路上神君要路过的地方都清理干净了，没想到会让一个凡间的杂物混进来。”

男子回眸:“白泽，万物皆有灵，不可这么说。”

灰突突的小麻雀不知是否听懂了这番话，脑袋轻轻地在他手指尖蹭蹭。

“倒也是只通灵性的麻雀。”

男子眉眼间带出淡淡的慈悲之色，如玉般白皙温润的手指凝结出一丝晶莹纯净的仙气。

“去吧，既然如此通灵，便去看看这个人间。”

麻雀浑身一抖，沐浴在仙雾之下。

男子淡笑，蓦地轻咳一声捂住胸口，刺目的血色在他衣襟处晕染开，身后的侍随急切的想要上前扶住他，却被他摇头避开。

“我没关系。”

“神君快入轮回吧，魔气万不可侵蚀灵府。”

他直起身，鸦发从肩头滑下，像倾泻的墨，小鸟停歇在一旁的枝头，视线里漫天都是这般烟雨墨画交织的画面。

之后天人离开，唐昭昭在那个雨后也化出了人形，变成了修为低微，受过神仙点化而成的小妖怪。

至此她便一直喜欢美好漂亮的事物，那神仙是极漂亮的，在她心里也是天下最好的人，在她心中美便与善挂上了钩。

追寻美人，仿佛成了她的执念，

只是自此之后，她却再也没见过那个神仙。

……

次日，小妖怪照旧把自己画的奇奇怪怪画完之后，回眸对少年璀璨一笑，娇声询问她美不美。

少年硬着头皮说，美。

他自从昨天推开女妖怪后在她脸上看到了一闪即逝的难过，就再也不敢说出重话伤害到她了。

女妖怪听到他的话仿佛被鼓励了，于是她低着头干劲儿十足的把自己画得更加可怕。

少年:我有罪。

这一整天，妖怪都没有再提出过要出去玩的想法，中午的时候，她临时出去一趟，为少年带来各种各样的吃食，到了下午，她便趴在菩萨庙的那个枯草堆上翻看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本，纤细的小腿翘起左右晃荡来晃荡去，似乎十分愉悦。

她津津有味的看着话本，不时还会问一句少年:“这个本子上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有人既痛苦又欢愉？什么叫痛并快乐着？”

看着那双纯真的杏眼，少年一脸为难。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

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尚且年幼的小少年，这些事情虽略有耳闻，但又不知如何解释，只能一直红着脸默不作声。

女妖怪嘲笑他的腼腆后又继续翻看起来，并不纠缠他。

也不再亲近他。

妖怪不再会做出那些逾矩又放肆的动作，变得恪守礼节起来。

可面对着这样的小妖怪，少年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而感到了淡淡的不适应。

妖怪忽然变乖给他一种奇怪的不安感。

剩下的两日里，妖怪还是如此模样，偶尔少年想靠近她的时候也会被她有意识地躲掉，一次两次少年以为是偶发，可次次都是这样，少年就怀疑妖怪是故意躲避着自己。

可是没理由啊，小妖怪明明不想让自己走的。

他漂亮的黑眸中带了些困惑，坐在远处的草垛观察着那对自己视若无睹的女妖怪，手足无措。

很快，三日便过去。

到了约定好要送他回去的这一日，小妖怪问:“你家在哪里？”

少年停顿了片刻才低声说:“我家在宫中。”

“原来你是皇宫里的人呐。”唐昭昭没心没肺的笑着，丝毫没有少年预想的那样不舍分别。

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对少年道:“上来吧，我带你过去。”

少年却不愿意上去:“我们走走吧。”

两个人并肩走着，也没怎么聊天，一直到走到城墙脚下不得已时，女妖怪才径自抓住了少年飞越那高大厚重的城墙。

庞大巍峨的宫殿建筑群映入眼帘，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恢弘壮丽。

皇宫里有浩然龙气，自然形成对妖邪抵御的屏障，唐昭昭在这样的氛围下十分不适，她开始跟少年说话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不让那些疼痛击溃自己的意志。

说来也是奇怪，虽然被帝气排斥，可是少年身上的气息却让她感到十分亲昵，跟自己的妖气浑然天成仿若一体。

小少年看到她终于愿意跟自己说话了，心情也缓慢轻松了一些。

两人闲聊着，一直到他熟悉的宫殿。

东宫太子是皇帝最为宠爱的孩子，他的院落处处透着别具一格的奢靡精致，雕栏玉砌水榭歌台，玉雕镂空的假山流水错落有致，乍一看仿佛天上宫阙。

唐昭昭松开了手，东宫回到了皇宫恢复了浑然天成的衿雅贵气，以手抵唇轻咳了下，道:“这便是我住的未央宫。”

他原意是想带小妖怪逛一逛，自己的宫殿算是皇宫里最别致讲究的一处，她应当是会喜欢的。

可小妖怪只是点了点头，一跃飞回了墙壁上。

“皇宫可真气派啊。”她眺望了一眼檐角交叠的天际线，心里却微微摇头。

很美，只不过不适合自己。

“谢谢你，这几天我很开心。”她真诚一笑，知道少年大概过得不太开心，也许对她来说自己宝贵无比的回忆在少年眼里就是一场单纯交易。

“委屈你啦。”她笑着，眉眼弯弯，走之前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名字除了皇帝无人可喊，但他还是告诉了这个小妖怪:“苓钰，我叫苓钰。”

“苓钰。”唐昭昭跟着重复了一遍，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说:“真好听，我记住了，苓钰。”

少年想问她的名字，但女孩轻轻一跃，身影消失在高大的宫墙之上。

至此，年幼的太子殿下一句道别的话都没说的出口，他呆呆地望着那个已经没有了身影的宫墙。

心里沉杂着一些怪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