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席，目的不约而同，就是在太子面前刷个脸，打扮的花枝招展，想得到太子垂青。

而这一切暴风眼的主人公却对这场流水宴表现的兴趣缺缺，他撑着下巴，坐在上席半敛眉眼看着这场相国府夜宴，整个人仿若镜中花水中月一般，随时要羽化登仙而去。

似乎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衣着绚丽清雅的女子抱着琵琶缓步登上水台，轻薄的面纱半遮着脸，一双眼睛欲说还羞:“奴家、奴家给小侯爷献个曲。”

声音轻柔婉转，嘴上说着小侯爷，眼神黏在上位的太子身上。

水葱般的玉指轻拢慢捻，琵琶音犹如珠落玉盘，又似金戈裂帛。

侯府的小公子一脸了然，这哪是给他献曲？分明是冲着太子殿下来的，他靠近了身侧的太子，笑着做顺水人情:“殿下，这位弹琵琶的女子是御史大夫李林幺女，户部侍郎李明的妹妹。”

太子淡淡的“嗯”了一声，从流水台上取了瓷杯，神色恹恹，提不起兴趣。

看出这位不感兴趣，小侯爷识眼色的闭了嘴。

一曲毕，太子的眼神全在手中的小酒杯上，略微走神的模样让弹琵琶的女子又失落又痴迷，几个乐师本想上去，却被临安侯府的管家拦下，随后搬上了一个红漆皮鼓，脚腕上戴着铜铃的女子便轻盈盈的上了台。

又是一个想博太子垂眸的佳人。

小侯爷心痒痒，酸溜溜道:“太子殿下好眼福，清祈坊的明月昭花魁，惊鸿舞艳冠京华，先前怎么请都请不到，今日太子驾临，这明月昭都不请自来了。”

太子却缓慢道:“明月……昭？好名字。”

看他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反应，小侯爷以为有戏，重新看向台下翩翩起舞的绝色佳人，果然花魁一出不同凡响，连太子这尊冷面神都说好，那能不好吗？

可很快，小侯爷便发现太子的视线根本没落在那女子身上过。

红漆大鼓敲的抑扬顿挫，鼓点声如破竹，台下的人都看痴了，明月昭势在必得，扬起倾国倾城的笑脸看向上座。

太子竟然在走神？

……

雕栏玉砌的水台上换了一批又一批载歌行乐伶人，管乐清吹袅袅绕梁，笙笛丝竹不绝于耳。

流水席不分昼夜，奢靡无度，皇城权贵遮窗夜饮，觥筹交错，红烛花灯载歌载舞。

宴间小憩，轻裘缓带的太子起身，带走了一堆依依不舍的视线。

听说殿下乏了，临安候立即命人把最上等的厢房收拾出来供殿下小憩，屏退了众星捧月的宴客，苓钰跟随者临安候派来的领路人缓慢步向后院。

临安候府是京中名门，精贵的厢房也处处透着迎合太子的清雅布置，挥退了临安候别有深意送来的秉笔丫鬟，苓钰缓缓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太子一走，宴席上的纨绔子弟便不再有所顾忌，更加放浪形骸，转瞬间便与舞姬侍女闹作一团，小侯爷眼上罩着绸布，醉醺醺的和香软美婢在中庭玩起了昏聩无比的捉人游戏，抓到的抱抱亲亲不成体统。

还有人直接拦着侯府姬妾去了客榻，与宾客生徒杂处纵情声色，一时间宴席混乱无比。

期间，小侯爷转着圈，忽然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他勾起笑，猛的扑过去隔着衣袖抓到了一节纤细的手腕，嘴里发出逗趣的声音:

“抓到你了！让我看看是哪个小美人！”

他说着，一把拽下了覆目的锦带，正对上了一双略显惊慌的杏眼。

风流成性的小侯爷一时愣了。

少女年纪不大，身着灰衣，粉白的面庞上镶嵌着一双极其亮的黑白瞳，她愣了一下，立即飞快的扯出袖子往后跳了两步。

清秀佳人，却是从没见过的陌生面孔，显然是误入了中庭。

下意识想上手抓人，却忽来了一大群女子娇俏的围上来遮挡了他的视线，说他抓错了人等等云云，等小侯爷急忙拨开人群时，灰衣少女已经不见踪迹。

“刚刚那是谁？”小侯爷已然失了神。

“谁啊？没别人呀？”

俨然是不知佳人姓名。

接下来的捉人游戏心不在焉，小侯爷早早回了水席，郁闷的喝酒。

忙前忙后的管家指挥者下人把源源不断的珍馐更替到中庭，却忽看到一个身着灰衣的少女想要端酒进前厅。

掌事立即竖眉呵斥:“你是哪个房里的丫鬟，怎么这样不得体就过来了？里面都是贵客，你要是敢冲撞的贵客，看我们怎么罚你。”

管事的声音极其凶煞，隐来了一小部分人的侧目，灰衣少女低着头，似乎被怕被别人看到，很是腼腆惊慌。

一身灰衣，看起来并不是能进入中庭的上等丫鬟的缎衣，可能又是杂事房哪个想凑热闹的下等丫头。

“哼，灰色素衣？你这是想模仿未央宫住着的那位贵人？”

管家斜眼瞅着那姑娘的背影，眉尾都快挑上了天:“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就在这东施效颦！那位贵人是你能学的像吗？”

这话说的难听，脸皮薄一点的姑娘早就臊的不能自已，眼前这个灰衣少女背影果然僵硬了起来。

管家刚被小公子呵斥了一顿，说什么府中女眷过于杂乱找人都找不到，骂的他莫名其妙，现在气头上有火发不出，正好趁此机会把自己的怒气发泄出来。

“你们这群麻雀命的下等丫鬟每天尽想着飞上枝头当凤凰，做什么美梦！”管事说话意有所指的，眼睛斜着看了一圈周围的丫鬟，很多是仗着有几分姿色故意趁着流水席给给位公子哥谄媚献意的。

他啐了一口，神色鄙夷声音拔高:“回过头来，我倒要看看你这不知廉耻的丫头是哪院里来的。”

灰衣少女微垂着头，不愿意动。

此时在中庭外侧，隔着一段距离，水台处的丝竹弦乐声声入耳，数米之外却是另一番景象。

来回端东西的丫鬟下人慢下脚步，纷纷侧目看过来。

管事看碰上了一个硬骨头，又刚受了气，怒气越来越盛，嘴里开始骂出难听的话语。

恰巧院落门口有人被众星捧月的迎了进来，应是上宾，远远看去，众人簇拥下的灰色锦衣少女抿唇浅笑，夺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是祁逭郡主，郡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