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海的女儿最后变成了泡沫消失了？”

“对。”唐昭昭盘腿坐在少年对面，眼中露出了一些新奇的色彩，“你怎么忽然又想听了？上次不是对这个故事不感兴趣吗？”

少年微微一笑，垂下的睫羽很好地掩住了神色。

“没什么。”

他感受着身侧空虚处传来的阵阵愠怒，笑容逐渐扩大。

“就是忽然好奇了而已。”

唐昭昭却已经在水藻上躺下了，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露出少了一颗牙齿的嘴巴，黑色的漏缝看起来莫名有些可爱。

沉默了许久，少年忽然问。

“你觉得海的女儿应该变成泡沫吗？”

唐昭昭困顿不已，下意识回答，“当然不了。”

“为什么呢？她不是想成全王子和公主吗？如果真的爱王子，不应该放手让他去追求他的幸福吗？”

少年坐在她身后，唐昭昭看不到他的神色，只觉得他这些话听听就很头疼。

于是她擦了擦打哈欠流出的眼泪，强打起精神教育他。

“爱不是无私奉献，小美人鱼又不是活雷锋，王子也不是她亲爹亲妈或者是亲生儿子，她干嘛要为他无私奉献？”

女孩眼睛周围泛着的打过哈欠的微红，看起来好像刚刚哭过。

“还成全他人？为了他和公主能够顺利结婚变成泡沫？”女孩都出嘲讽的表情，“呸，就该提前一晚刺穿他的心脏，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少年听得十分认真。

小龙说话时眼睛圆溜溜的看着他。

就是很可爱。

“所以说呢。”她一本正经，“爱才不是无私的，爱是自私的，什么为爱放手为爱退出为爱变成泡沫，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爱他就去就去掠夺就去占有，就努力让他眼里看得到你，爱而不得的那个人会很痛苦。”

少年沉默思索，一双瑰丽的蓝眸定定的看着她，眼底的光雾变换，涌上一层又一层暗色。

“原来……应该这样的吗？”

唐昭昭点头，“当然是啊。”

“这样啊。”少年垂下头，再抬起头时，换上了一副灿烂的笑容。

“我好像懂了。”

怎么他莫名其妙的？唐昭昭满脸狐疑。

躺下去的动作做了一半，唐昭昭忽然瞪大的眼睛，转回头气吼吼地指向他，“你他妈问这些问题该不会是想始乱终弃我吧？你不要妄图抛弃我哦！敢劈腿你就死定了！”

修长的五指温柔的包裹住她的小手，少年掌心冰冷，贴着她的手背缓慢收拢。

“不会的。”他反问，“你会离开我吗？”

“……”唐昭昭一脸莫名其妙。

她向后躲得多，却被抓得更紧。

“回答我。”他的语气带了些迫切。

嗓音僵硬，莫名的带着命令感。

他最近总是很反常。

感觉……怪怪的，明明是他，却处处透露着一股诡异神性。

一时间那个本来很笃定的答案，忽然说不出口了。唐昭昭犹豫着，张不开嘴巴。

被握住的那只手忽然疼了一下，少年收紧了手指，唇边的笑容越发温和。

“回答我呀。”他柔声道。

唐昭昭莫名起了一丝惶恐，她用力往外抽了一下手，www.youxs.org。

“你弄疼我了。”她挣扎着，小声喊，“卡利卡亚，松开我。”

这小声喊出的名讳让少年的眼眸愈发冰冷，镀上了一层寒色。

周围的怒意已经凝实到了一定程度，少年的指尖忽然泛起了透明，巨大的怒意让他难以承受，镜像人的身体忽闪了一下，显出原本的水色，冰冷精致的面容像是水波一样散开了一瞬，又渐渐合拢。

不能再挑战他了。

少年不甘的松开手。

唐昭昭并没有看到那异常的一幕，她握着自己被攥疼的指尖远离了少年，坐在石床上，一双眼满是警惕之色。

这样的眼神带来了刺痛的感觉。

少年眼神一松，忽然发出哀求，“不要这样看我。”

女孩却蹙眉，“卡利卡亚，你最近好奇怪。”

不要说。

少年的眉宇间满是抗拒。

可却不遂他愿，女孩继续说，“你跟之前变化好大，都不像你了。”

空洞的胸膛骤然产生失重的感觉，周围的怒气却缓和下来。

他是镜像人啊，明明全部都是复制的他，怎么会跟之前不像呢？

女孩躺下去扯了一片海藻盖在身上。

“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暂且先原谅你，希望你能够早日变回来。”

沉静许久之后，少年缓缓的躺下。

他面朝着女孩儿的方向，不顾来自堕天使的怒意，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的背影。

没关系。

爱是自私的，是掠夺和占有。

他不会变成泡沫。

……

由于掉了一颗牙，唐昭昭做什么事情都很不方便。

海水很咸，她的所有饮用水都来自于卡利卡亚提供的淡水，不习惯缺失了一颗牙的她喝水还有点漏水，卡利卡亚在她脖子系了一块小布兜，用来承接那些从她牙缝里露出的水渍。

唐昭昭:屈辱！屈辱至极！！

作为拥有成年女性灵魂的大人，她无法接受！！

少年看着她满脸不高兴的模样，搜寻着复制而来的记忆，动作生疏的捏捏她的脸:“很可爱。”

他的语气充满了安抚意味，唐昭昭却一僵。

女孩不自在的表情并没有引起少年的不悦。

爱是自私且占有，无论她愿不愿意，对镜像人而言，都已经不再有影响了。

至于堕天使的愤怒，少年垂眸露出笑容。

这是在海底呀。

海底，水的世界。

他本身就是水做的啊。

被封印了五感，还被箴言女神隔绝在异次元，看不见碰不到的堕天使，在水底的世界又能做什么呢？

他一点都不担心。

唐昭昭对这悄然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

下午，本应该按规律送来香料的鲛人却罕见的迟到了。

唐昭昭本来以为今天不再送香料了，可没想到过了一会，不但来了鲛人，还成群结队的来了两排。

海藻编织而成的墨绿色地毯铺满了长长的走廊，墙壁两侧被点上了鲸油灯，硕大的鲛珠悬挂在走廊顶端，把整个走廊衬托的和平日里完全不同，明亮辉煌波光粼粼。

随着鲛人们整齐划一，单手抵在胸前缓缓弯曲着身体额头触地的行礼动作，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硕大的身影。

琳琅满目的珠宝挂了一身，轻薄的绞纱缠绕着玲珑却庞大的躯体，宽阔的墨绿色鱼尾接近四五米长，尾鳍像一把缀满了星光的半透明扇子。

头戴王冠的女性鲛人像一座巨大的雕塑一般被众多男性鲛人簇拥着缓缓的推了过来。

夸张比例的硕大身躯几乎要把走廊挤破。

即便如此，鲛人女皇都没从轿子上下来，坚持着被众多鲛人簇拥跪拜着推过来，场面一度显得有些滑稽。

唐昭昭惊讶不已，怪不得说鲛人刻板又规矩繁琐。

停在他们面前，女皇的阴影几乎遮蔽了整个房间。

她自上而下的俯视着唐昭昭和少年，光头颅就有她半个身体大，看起来魔幻又超现实。

女皇鼻腔里发出低低的哼声，立即有俊美的男性鲛人从她身后走出，手里托着一个小小的光团。

“这是你们的东西吗？”

少年点头，“是的。”

女皇眯起了眼睛，那个俊美的鲛人立即挥手。

“把他们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