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唐黛玉托着腮坐在餐厅里，发出第一百零八声叹息。

手里的蛋羹快被戳碎，坐在唐昭昭对面的徐判终于忍不住问，“祖宗，你还吃不吃了，这嚯嚯的也太恶心了。”

“他去商赛了。”

徐判咬着嘴里的虾仁，面无表情的接话，“顺便在家族企业露个脸，测试一下小型机场航线。”

“想他。”唐昭昭一脸伤春悲秋。

徐判简直想把人赶走。

她幽幽的开口，“竟然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就一个星期而已！之前怎么不知道你们俩这么如胶似漆呢？”

唐昭昭继续戳手里的蛋羹，就是不往嘴里送。

“你不懂。”

他真不懂。

徐判咬牙切齿。

可温翎走之前下了圣旨，让他照顾好她。

“他为什么这么努力啊？”唐昭昭面上风轻云淡，嘴角却挂了按耐不住的骄傲笑意，“明明都这么优秀了。”

得瑟之情溢于言表。

那副嘴脸真是……

“对呀，温翎一定要好好努力，不然就要回去继承百万家产了。” 徐判面无表情如是说道，“背后那么多野孩子盯着呢。”

“那我也要努力。”咸鱼奋起直追，暗暗发誓今天刷它个三四套题。

徐判额头上的纱布已经拆了，从眉心到鬓角横了一道长长的疤，唐昭昭说他像科学怪人，他却觉得很得意，说疤痕都是男人的勋章。

对此唐昭昭没忍住给他起了个新外号——刀疤脸。

刀疤脸本人并不在意，忽然起了八卦的心，连带那道狰狞的疤都跟着眉飞色舞。

“你知道温家有多少子嗣吗？”

唐昭昭敷衍的问了一句，“多少？”

“不吹不黑，他这一脉嫡亲的父亲有三个兄弟，这四个人各有三个以上的孩子，还只是摆到明面上的，私生子更有无数个。”

多到能组一个足球队，还够裁判教练甚至余出几个当啦啦队的程度。

可惜唐昭昭对豪门秘辛并不感兴趣。

但这并不耽误徐判越说越激动。

“他们家多少双眼睛盯着那块蛋糕等着分啊，都巴不得温翎长歪了少一个竞争对手，从小到大无数地雷深坑诱惑都是身边的亲姑姑亲叔叔表哥表姐下的，而且时不时再来一场惊心动魄的绑架囚禁人为车祸等等云云……”

说着说着，语调变得怜爱起来。

“童年还没有一丝娱乐活动，要不是学外语小语种就是马术击剑高尔夫，能安安稳稳长成这样不变态的性格已经不错了。”

“……”唐昭昭停下筷子，“你干嘛把人家的家庭关系说的这么冷漠啊。”

“本来就冷漠啊，你该不会觉得他那样性格的人能父慈母笑和和美美吧？”徐判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天真的孩子。

唐昭昭却说，“我觉得他很温暖啊。”

徐判瞪大了眼睛，“你疯了吧？”

“真的呀，人很温柔。”

每天早起一个半小时在她家楼下等她一起步行上学，还准备爱心早餐，贴心的简直像个男妈妈。

这样的人还不温暖？

徐判想起了大少爷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样子，觉得离谱。

学校一直在准备周年庆，唐昭昭他们班决定做鬼屋主题，周年庆的前一天晚上将教室空了出来做准备，于是，当天晚上也没有了晚自习。

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刚出教室就被人拦下。

一段时间不见，徐瑞莉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连唇色都泛着不自然的白，颧骨打了淡淡的腮红，显得气色稍好一些。

她看着唐昭昭，刚开口准备说什么，唐昭昭却没有任何停留的从她身侧走过去。

“林昭，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林昭！”

她又跑回来，伸出手臂拦住去路，似乎非要唐昭昭听她说几句。

唐昭昭只能停下，“你说。”

“顾诗漫她一直在报复我，她们不敢动你，就一直迁怒我，你能不能让温翎帮忙……”

“不能。”她摇头，静静地看着徐瑞莉的眼睛，“那天是你把我带进诺亚方舟的，让我去给你过生日，徐瑞莉，假如当时没有人来救我，你觉得我会遭遇什么？”

“可是当时我也不能告诉你，她们会……”

说到一半又被唐昭昭打断，她声音微微拔高，把温翎跟别人说话的模样学了个七七八八，“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告诉我了我们两个可以一起想办法，而不是你把我骗过去，让我在那里险些遭到侵犯。”

徐瑞莉噎住，再多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骗了我就是骗了我。”唐昭昭于心不忍，不再看她，“或许你可以告诉你的父母，你正在遭遇校园暴力，或者留下证据找警察，或者寻求社会曝光途径。我要回家了，不好意思。”

“可是她会报复我的父母啊。”

轻轻的一句话，飘散在夏夜温柔的风里，走廊只剩下一个人，捂住脸低低的哭泣。

一直用老年机的唐昭昭前段时间准备花钱买一个二手的智能机，温翎发现之后说自己有一台放在家里的手机正好不用了，拿给她用。

于是唐昭昭便荣获了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智能机。

说是二手机器，看起来却十分新，像从来没用过一样，可是机身上又有几道划痕，让人觉得可能的确是淘汰下来的。

晚饭过后，唐昭昭终于打开那个手机准备使用。

温翎给她下好了社交软件，说这样方便他们异地的时候开视频。

点开后app后，下面果然有一个圆圆的红点，显示好友申请。

唐昭昭抿唇笑着点开，是一张黑白头像，画面上有一个圆圈，又像是一个句号。

后来温翎告诉她，这是二进制代码的第一个阿拉伯数字，这是绚烂而浩瀚的数学宇宙第一个起始点，也是一切的开端和终结。

他的昵称也很简单。

ling，零。

很熟悉的味道嘛。

几乎刚通过好友请求那边就发来了消息。

「吃过晚饭了吗？」

唐昭昭专心致志的打字，“在刷题。”

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多说两句，“明天校庆，我们班要办鬼屋。”

语音请求发来，唐昭昭慌忙清了清嗓子，换上一幅平平静静的调子接起来，“喂，怎么突然打电话？”

电话那边稍显杂乱，似乎刚从某个人多的场地出来，隐隐约约还有音乐声。

少年无杂质的清润嗓音隔着遥远的距离采样编码，转化为一个个二进制数字讯号，解码组成清晰的人声，现在她耳旁低语。

“嗯，好玩吗？”

事实上他并不在意，只不过想跟她多一个话题，多聊几句。

哪怕聊废话都好。

唐昭昭皱皱鼻子，“感觉有点恐怖，她们说明天校庆要玩一个游戏，据说比碟仙游戏还吓人。”

轻笑声传来，他说，“那你不要玩。”

“万一好玩呢？”唐昭昭听到电话那头的风声，好奇的问，“你在海边吗？”

“不在，但是很近。”

“哇！”她羡慕的声音传过去，“好想去度假啊。”

“等一下。”

滴的一声，电话被挂断，唐昭昭呆呆的喂了几句，一脸莫名其妙。

很快，温翎又回过来，这次是视频请求。

这人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开视频啊！不知道女孩子都要整理形象吗！

唐昭昭慌忙点成转语音，听到电话那头音乐有海浪的声音。

“为什么不接视频？”

“我这会儿敷面膜呢。”她随便扯了个借口。

温翎又笑，低低的声音像一把小勾子，撩的她心扑通扑通乱跳。

“我来海边了。”少年温柔的声音如同海边的风，扑面而来都是清浅缱绻的气息，“想让你看看。”

唐昭昭心里一阵暖意，躺到床上打滚。

月球引力带来潮汐涨落，沙滩上散落着零星的贝壳海星，有或年轻或苍老的人牵着伴侣的手，享受着海边夕阳带来的宁静美好。

以前不懂，现在忽然有些羡慕。

温翎打着电话，独自走在沙滩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长成线，显得孤独。

“美吗？”

“很美。”他说，“以后我们一起来。”

唐昭昭埋头进枕头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狂点头。

这个电话打了很久，直到唐昭昭睡着。

第二天醒来后脸上压着手机，她拿起来一看，电话竟然还是通的。

这下不困了，揉着眼睛坐起来，唐昭昭没抱希望的喊了一声，“温翎？”

立即有低哑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雾感传来，“嗯，你醒了？”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你怎么没挂电话？”

“没有，没吵醒我。”他的声音温柔清隽，隔着漫长的距离娓娓道来，“我睡的很好，你睡得好吗？”

这狗东西怎么这么会啊！

唐昭昭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来。

少年忽然说，“今天是五月二十号。”

“嗯？”

唐昭昭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含笑的声音，“这是个很好的日期，我听说那些人总在这一天告白。”

“所以，这也当作我们的第一天。”

停顿两秒，低润的声音带上了认真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昭昭，我们在一起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