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中心外面有个帅哥。”小提琴手神情恍惚地走过来，眼神看起来不大对劲。

有人在她面前晃了晃手，问，“你怎么回事？傻了呀？”

“太夸张了，这帅哥跟个假人一样，我刚开始以为是哪家店p的艺术海报，拿着手机正拍呢，人动了，是真人，活的，会动！”

“这么夸张？”

“我这说的都不叫夸张，你都不知道，满大街的人都在看他呢，真的是我的心动男嘉宾。”

她讲的绘声绘色，双手合十。

“看半天才发现他在拍队，买奶茶，但是帅哥不聪明，他在排一个夏季限定，店员说没了，他就哦了一声，说谢谢，然后走了。”

“夏季限定？这都快冬天了吧！”

“对啊，然后在咱们中心门口站着。”

大提琴手进来的时候，看见门口站了个人，像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可莫名看着有点可怜。

像一只被主人丢弃的大狗狗。

这个想法出现后，那个一直不动的人忽然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又收回视线，仿佛刚刚那如冰窖般的眼神只是一个错觉。

唐昭昭弹钢琴的时候，听到别人聊这个，垂下了眼睛。

有人问她，“你在练的什么曲子？挺好听的。”

她愣了愣，“德彪西吧……随便弹的。”

指尖胡乱的弹了段旋律，自己都不知道在弹什么。

她垂着眼。

心里想，别买了。

我不要。

大提琴手里捏着没点燃的烟，从一旁婷婷袅袅地走过来，一头大波浪垂在肩上，看起来妩媚有风情，“晚上一起去喝酒？”

唐昭昭一边练琴一边摇头，“不去了，约了人。”

“哦行吧”她蠢蠢欲动的摸了把唐昭昭的手，惊呼，“怎么这么凉？”

深秋的确不算暖和。

唐昭昭抽回手，一脸无言以对，“你别趁机占我便宜！”

“妹妹给个机会？”

正笑着，大提琴手搓了搓胳膊，“还真有点冷。”

“是吗？我这会儿反而觉得比刚才暖和……”说着，唐昭昭顿住。

忽然意识到什么，她不说话了，继续弹琴。

过一会儿，乐团新来的经纪人送奶茶，提着大包小包在众人的欢呼夏进来，说每个人都有。

“今天怎么这么好啊？”

“老板犒劳。”经纪人神秘兮兮的眨眼。

有人看到奶茶杯，愣了一下，“怎么是那个特别火的夏季限定？”

“是吗？不是不卖了吗？”小提琴手冲上去拿起一杯，表情狰狞，“不是吧！葡萄双莓冰怎么做成热的了！有没有王法！”

唐昭昭却在心里说，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一如她早上就问过的问题。

他抓着她，看起来很痛苦，眉毛皱起，莫名多了一丝“人”气，问她能不能不要见别人。

唐昭昭问这个前男友，“我不跟他们见面，那谁给我未来，你可以吗？”

他回答，“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唐昭昭又问，“为什么呢？难道你爱我吗？”

即便……她仍旧希望在他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

然而这注定是一个近乎自虐的问题，他眼露茫然，似乎在思索爱这个沉重的字眼。

他没有爱。

旧神剥夺了他爱的能力，让他做一个公平的，知道世间酸甜苦辣却不能感受到爱的神。

“你看，你都不爱我，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很哀伤。

伤心到神觉得难过。

可难过这种情绪，又是一种无法让他神识接纳的东西。

他被剥夺的太多了。

新旧神灵交接，签订契约，旧神湮灭前用神灵最后的力量设下了看似祝福的诅咒，让新神永不被情感所缚，成为三千界公平正义的神。

神不记得祂用自己过往的所有幸福记忆换回了深爱之人的性命，同样，唐昭昭也不知道，她更不会知道。

唐昭昭说，“别来找我了，你都不爱我了，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眼前？去做你高高在上的神，不要让我继续痛苦。”

她很难过，神知道的。她看见他的时候犹为难过，就好像他是对方痛苦的根源。

恨原来也是由爱衍生。

他知道却不懂什么是人世间的爱，不知道为什么要亲吻彼此的恋人。他愿意花费时间和她在一起，像提线木偶一样接受着她所有的差遣，却不会主动跟她牵手拥抱，主动做出亲密行为。

看着令人熟悉的眉眼，每一个模样都长在自己的记忆中，可却又不尽然。

他现在更空灵了，是那样的遥不可及，即便在他身旁，也不会让她有安全感。

唐昭昭只觉得越来越孤独，深入骨髓的孤独，曾经两个人的爱，现在由她一个人承担，这样太累了。

连碰他的那一下，都想自己在染指他，用肮脏的凡人之手玷污他，亵渎他。

她失笑，不懂，“你在不爱我的时候，接受了我的吻。”

甚至没有推开她。

下班的时候，果然看见了门口那个人。

他拥有世间不可能存在的无瑕美貌，空灵得像一捧白雪。

看见唐昭昭后，眼睛微微亮起。

“昭……”

“唐小姐！”

有个男人快步走来，给她撑起伞，“深秋这么干的天气，是该下场雨了。”

唐昭昭对他露出笑容，站在他的伞下，“谢谢你专程来接我，走吧。”

余光瞥见那个像雕塑一样安静的人僵住，他正在朝她伸出手，那只苍白无瑕的手停在空气中，又落寞地收回去，像一抹被人遗忘的雪，给她了一种孤独又可怜的错觉。

唐昭昭让自己不去想他，转而问起了车险的问题。

因为一旦开始思考，一定会被他发现，自己在他眼前就像一张白纸，所以只能迫使自己去想别的东西。

她没有给他一个眼神，有的只是失望。越过他目不斜视的离开，跟另一个男人上了车，他对她笑，坐在她旁边。

同时他听到他心里的声音，“不要再跟着我。”

他的灵魂都在阵痛。

他一直看着她的身影，他看过女人这样离开的背影其实不算多，在他现身后，甚至那48个小时里，一直都是她看着他。

那个时候她很喜欢他，偶尔他会回望，但大部分情况下，他认为对视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神全知全能，即便眼眸不在她身上也能看到她的每一丝动向。他也不觉得过多地盯着她看有什么用。

然而那时的女人十分爱盯着他看的，看电影那次，在黑暗中，她有一大半时间都用来盯他，另外一大半时间用来哭，用来笑，用来跟着剧中男女主的情感起起落落。

他当时觉得她是一个奇怪的人，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也很奇怪，莫名的心中有涌现出了一种被人扔掉的感觉，他像一捧自傲又无人问津的霜雪，不断有路过的人抬头看他，或者悄悄地拿出手机转头拍他的身影。

细雨飘落，却无法沾湿他的身体，神敛下眼眸，那些人就再也看不见他。

从保险公司出来，那个男人局促不安的站在唐昭昭面前，似乎有话想说，“一起去喝一杯吧。”

唐昭昭能看出来。

他从头发丝到脚底的鞋子都精心装扮过，显得有些隆重和紧张。

所以，她拒绝了，“不喝了，我要回家了。”

取完维修的车出来，唐昭昭跟他道歉，“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却被男人轻轻地扣住肩膀，他靠近了很多，显得有些刻意亲近，“别说这些，你上次带我吃的那个火锅很好吃，这次我带你去吃别的。”

说着，外表斯文礼貌的男人竟然红着脸，手往下滑，试探性地勾住了她的手指。

一瞬间，唐昭昭甩开，“请别这样。”

但与此同时，她的思绪忽然陷入一片混沌。

等再清醒过来时，已经被困在了一片纯白色的空间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