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刘经理的意思，进入越南境内以后，他们公司的人不可能把我送到目的地，在中越边境的红木贸易基地，那边还有人接应我，刘经理说是之前那个宁老板安排的。

这个接应的人究竟会是谁，我想不清楚。

按宁三的意思，我的存在不能够轻易暴露，至少不能在长生计划圈子里的这些牛鬼蛇神面前暴露。

所以他将我托付给刘经理的公司，可以理解，毕竟他们就只是拿钱办事。而接下来要接应我去长山山脉的人，只能是圈子里的人。

可是无论是谁来接应我，有两个宁川的事情都暴露了。

我算了一下时间，从我接到宁三的电话，到现在已经过了四天的时间，也就是说，我和宁三现在至少有三天的行程差距，此时此刻，他们可能已经进入长山山脉，行程快一些的话，那座湖泊已经被找到了也说不定。

大货车一路南下，一路上我几乎要被吹成白痴，好在这一段路不算远。目的地终于到达，我下车的时候，刘经理也从第一辆车上面拿着文件夹下来，似乎在看账本还是什么，见我过来，她抬了抬头，不等我开口，就知道了我的来意，"宁老板，接下来是谁来接您，我就不知道了，那个宁老板只说将您放在这里就行了。"

那这就没什么事儿了，宁三虽说不是什么老奸巨猾的人，但做事还是能够尽量做到滴水不漏，既然他已经这么安排了，我只要等着有人来找我就行。

刘经理他们的车已经开走了，又有陆陆续续天南海北的货车开进来，我甚至看到了京字打头的牌照车。

蹲在人家大门口也不好，我就蹲在这个边贸基地的大门口，车队来来往往，吃了我一嘴的灰。

等了估计有一两个小时，我几乎都怀疑是不是应该继续等下去，这时远远一个人影走过来，引起了我的注意。

因为边贸基地门口的这条大道，只有车辆来往，有人走过来还是很显眼的。

重要的是，这个人一头灰白的头发，拿一根木簪子扎起来，身上穿一身道袍，左臂空荡荡的，只剩下一条衣袖随着他的步伐荡来荡去。

这是一个道士?

那老道士慢悠悠走过来，远远停在我前面，一辆大货车从我们两个中间开过去，带起来扑天的灰尘。

这个老道士，我并不认识。

"走吧。"那老道士大声说。

我隔着灰尘，看这那个人影，道士、灰白头发、断臂，脑子里划过一个不大可能的可能性，这个人，会不会是秦独?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在那样的情形下活下来?

不管他是谁，但这个人多半就已经是宁三安排接应的人了，等待灰尘停歇下来，我走过去，那个老道士已经在往回走了。

我跟在他身后，前面停了一辆面包车，车门已经打开，老道士坐上去，面包车轰然发动，向前开去，但是车门还没关。

这么急的吗?我紧跑两步，在面包车彻底开动起来之前，坐了上去。

一上车，就被车里面几双眼睛吓了一下，眼神倒是没有什么恶意，只不过乍然被这么多人看着，总会有些不适应。

我打量一圈，不大的面包车里面，包括我就已经坐满了穿着道袍的人，而且其中还有两个熟人。

开车那个小道士，回过头来笑眯眯说，"又见面啦。"

旁边一个老道士拍了拍他，要他专心开车。这坐在驾驶室的一左一右，一老一少，就是郭辉煌和郭山林。

至于坐在后座的三个道士，包括接我上车的那个独臂老道士，我就不认识了。而且我注意到，后座的三个道士，与那两个姓郭的道士的衣服，制式有很明显的不同，后座这三个道士，边角上多点缀了明黄色的祥云纹路。

老道士郭山林说，"宁小友好久不见了。"

这两个人自从长宁之行以后就没有再见过，这一次来越南，虽然是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三个人聊了会儿，其实也没什么可聊的，就是在没话找话。

而我也察觉出来，三个后座道士似乎与郭姓道士也不是很熟，独臂道士道士睁着眼睛饶有兴趣打量我，剩下两个就干脆闭目养神。

郭山林说，"世界还真是小啊，想不到宁小友竟然与秦师弟相识。"

我脑子里过了一下，这个秦师弟就是指刚刚去接我的那个老道士。

姓秦的道士，那还能有谁，就是秦独。

秦独呵呵笑了笑，"机缘巧合罢了，毕竟世事变化，浮光掠水。大难不死，即使物是人非，却令人喟叹。"

我脑子里迅速开始琢磨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个秦独话里有话，他说物是人非的时候，着重突出了人非两个字，他在暗示我不是那个宁川。

也就是说，宁三安排接应的人是秦独，并且已经向他坦白实情，而郭山林和郭辉煌却不知道两个宁川的事情，他们并没有在越南遇到宁三，是秦独与宁三遇到了，才出现眼下的情况。

之前就已经说过，湘西赶尸人拜道门为正统，因而郭山林称呼秦独为师弟，也就是理所当然的。

想清楚这一切，就知道事情还是要瞒着郭山林与郭辉煌，只要与秦独心领神会即可。

"虽然物是人非，但人心是不会变的。"我对秦独说。

"噢?"秦独一笑，"那可说不好。"

开车的郭辉煌扭过头来怪异地看了我们一眼，估计不知道这俩神经病在打什么机锋。

我原本以为这车就要一直开进长山山脉去了，结果不想，他们在河内市区左扭八拐，郭山林和郭辉煌拿着导航弄了半天，最后在一个小巷子前面停了下来。

众人下车，就见巷子口上面挂了一条国内风格的红色横幅，是中越双语，看中文上面写的是，"热烈庆祝中越民间宗教文化友好交流大会开幕"。

这是来开会来了?

我奇怪地看了秦独一眼，长山山脉的事情好像比较急，大家伙儿都紧赶慢赶往那边去，你们还搁这儿开会呢。

秦独给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跟在郭山林后面进去了。

我跟上，发现巷子深处隐藏了一间寺庙，几株古木华盖如伞，颇有一些曲径通幽的意思在里面。

庙门口有两个小沙弥迎着，估计等久了，哈欠连天，见人终于到了，连忙将人带进去。

一行人过了三间前厅，终于在一间香火大堂前面停下来，门口摆着迎宾公告，地下铺了红地毯。

走进去，一群得道高僧模样的越南僧人已经站列一侧，齐声口诵佛号以作迎接。

这群道士纷纷还礼，双方落座，香火缭绕下，和尚坐一侧，道士坐在一侧，我坐在俗家人士旁听座，我旁边只有一个拿扫把的越南大妈在打哈欠，估计是想等交流大会结束后打扫卫生。

我这边还没反应过来，那边佛道两家的文化交流这就开始了。先是一个老和尚出来，长诵一声佛号，开始用越南语阐述佛教妙法。

这边这群翻译都没有的中国佬认真聆听。一番长篇大论下来，我一个字没听懂，但是那边郭山林已经抚手称善。

和尚讲完道士讲，这边郭山林起身，用中文阐述道教义理，虽然都是中文，但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但是那边一个翻译都没带的越南和尚们已经如痴如醉。

两边你来我往，就连郭辉煌都发表了一番长篇大论，博得越南和尚们欣赏的目光，似乎要把这个中国佬小道士当场剃个光头，渡入佛门。

一番畅谈，宾主尽欢，双方都是一副所获颇多的模样，和尚起身，示意去用斋饭，道士虽然意犹未尽，但也欣然起行。

出门的时候，我问郭山林，"你们都听懂了?"

"懂个屁。"郭山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