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桦今天没穿长袜，一眼就能看出他脚踝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刚才打架也虽然打得嘴肿了，胳膊腿也青了，但脚踝没啥事，裴重苍说看他脚只是个借口罢了。两人分坐两头，裴重苍开门见山地说道:“听说你现在在打野球？”

黎桦一惊，“消息传这么快？”

不是消息传得快，是黄福嘴太快，今天一早就在窗口招呼他，跟他悄悄咪咪说了这事。黄福能认识沈飞学，当然不可能认不出黎桦，他更知道黎桦和自己裴哥是好哥们。裴哥的兄弟出来卖身，当然要第一时间通知裴哥啦！

裴重苍问:“最近很缺钱？”

黎桦往后一仰，厚着脸皮笑着说:“哎呀，我这种人有不缺钱的时候吗？钱当然是越多越好啦！”

“所以你跟我说喻卿给你安排了俱乐部的工作，是假的？”

黎桦沉默，喻卿确实给他安排了住处，也联系过俱乐部，但最近没什么俱乐部招人，喻卿也很难做。家里有一个行走的花钱机器，他怕哪天接到电话却拿不出钱来，到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堆尸块了。

而且他现在如果什么都不干，光等着省队选拔的话，难道坐吃山空伸手向别人要钱吗？

“我问过韩烟真了，三十号省队就来选人。就十天了，家里待着，缺多少钱我给你。”

“嘶——姓韩的真是没白长一张大嘴啊。”黎桦知道裴重苍不是何柠和严怀颖那种天真小白花，随便几句就能糊弄过去。很多事情他都不需要开口问自己，就能从别的地方了解得一清二楚。

于是黎桦飞快转移话题，“我昨晚可叫学霸给估分了啊，这回绝对能上二百！咱班倒数第一可就换人了！”

满分750，考200就得意成这样。

裴重苍也不与他纠缠，顺着问下去:“昨天严怀颖去你家找你了？”

提起这人他就一股无名火冒，黎桦立刻打开话匣子:“哎你说老严是不是有病没去治，说是给我送参考答案，居然送家门口了！电子档的答案，至于亲自上门吗？让人听了都觉得搞笑！完了还老发消息，问我在干什么呀、吃了么睡了么，连吃的啥都问。我都想把他拉黑！该不会是老年痴呆，把我当他儿子了吧！”

裴重苍一脸不可思议，上门家访、关心学习什么的。

“这不是班主任干的活吗？”

黎桦摇着头，“老钱都没这么烦人过。我估摸着他是受什么刺激了，以前初中的时候我不是帮过他一回吗，那之后他天天教室门口堵我。感觉有点那症状了。”

裴重苍说:“他最近和尤伦在少年宫补课，听尤伦说，他们班上有个理综大牛——”

“肯定就是受了这刺激！”黎桦激动地拿手在空中指指点点，“要我说，他说不定有什么欺辱应激综合征，遇事爆发，然后就行为异常。”

裴重苍无语，空口瞎编别人有病。神童多了去了，一个理综大牛就能把严怀颖刺激成这样，那他跟左二1v1打篮球的时候不得眼花手抖厥过去啊！

并没有嘛！

裴重苍从裤兜里摸出一张险些在混战中被打折的银行卡，递到他面前，说:“里面钱不多，大概一两千，拿去应个急。”

黎桦不接，“不用，我这正赚着钱呢。今儿又帮喻净干了一场，他之后也会付钱给我的。”

裴重苍不收手，“你不是还往赌场砸钱么，那点钱怎么够。”黎桦辛苦赚钱多半不是为了自己，他一个小孩子，又不买什么贵重东西，能花多少钱？肯定是他那倒霉爸又欠人钱了。

黎桦沉默半晌，他俩以兄弟相称，他真不想让友谊的天平逐渐倾斜。

“真不用，你他妈又不是大款，遭得住别人一直花你钱啊？”

这就算是退步了，裴重苍把卡塞他手里，说:“你哥我有钱，多到可以养得起咱俩。等我再赚点钱就开个篮球俱乐部，第一个就签你。”

从进入梦游世界开始，裴重苍每一场比赛都没落下，每场都赢。粗略算一算，目前为止，扣除入场所需的10积分，他平均每场净赚8积分，以市场价换算成人民币就是十五万。高中属于义务教育范畴，除了吃吃喝喝以外不咋花钱，他光靠假期兼职和游戏代练就能维持生计，所以他的积分还一分都没卖过。

他不知道开一个篮球俱乐部要花多少钱，就以50w计，他只要再维持战绩一年就能拿到这个数字。

这也是为什么章俨给出的协议无法打动他。协议承诺年收入保底20w，但他只要一直在游戏里奋战就可以年收入50w。

年少爱有雄心壮志，爱说实现不了的诺言。

黎桦被逗乐了，即便他知道这些都不能兑现，也代表着此时此刻好兄弟的一颗真诚的心。他把卡揣进兜里，凑过去一点搭上裴重苍的肩，说:“好，那我就收下了。不过我真没想到，你还是会说这种大话的人呐！”

裴重苍“嘁”了一声，这还真不是大话，只不过不能详细说给他听而已。

为了防止菜烂在冰箱里，也为了省钱，裴重苍决定在章俨家做饭吃。但当他把厨房里里外外翻了一遍，才发现这个老东西没买油啊！总不能全吃水煮的吧，他又不需要控制身材，于是只好自掏腰包去小区超市采购了油盐酱醋，以及几个用于洗菜备菜的塑料碗。

等一切都准备好了，电磁炉拉胯了。

功率太小，烧烧水还可以，炒菜就太难受了，要么一下糊锅，要么半天不来气。用惯了燃气灶的少年盯着这不争气的电磁炉许久，才忍住了将它逐出家门的冲动。

要不把菜全提回家算了，他想。

等菜炒好了，他才再一次想起，这个房子里只有菜，没有米，也没有电饭煲。没有主食，光吃菜？习惯了就着米饭吃菜的少年盯着这盘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土豆肉丝，仿佛过了一个小时那么久，他才做出了一个非常不人性的决定。

他再一次召唤来彭铣，给吴充打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吴充登门。

裴重苍听见踢门声去开了门，发现吴充左手电饭煲右手大米，瘦小的身子已经被压得直不起腰来按密码了。

吴充跌跌撞撞地进了门，“五公斤东北五常大米，苏泊尔的六升电压力锅，球釜双胆的！重死我了！”

裴重苍一边拆箱一边点头，说:“好，谢谢，帐记他头上。”

吴充闻了闻，“你做饭了？”

“嗯，做好了，就差米饭了。”

吴充看了眼手表，正想说要不他就留下来吃一点吧，结果听到裴重苍说:“好了，东西我自己拿进去就行，你去忙吧，我就不送了。”

吴冲冲:“？”

十分钟后，在保安室里吃盒饭的彭铣看了眼监控，从窗户里伸出头去打招呼:“哟，吃了么，要不要一起吃点？我这儿正好有两份盒饭。”他从正在忙的同事手边夺过了未开封的盒饭。

敢怒不敢言的同事:“？？？”

吴冲冲几大步走上前，大声地朝着他吐苦水:“气死我了！一个大（麻）烦不够，还来个小麻烦，个个把人使唤得团团转！他明明都炒好菜了，都不让我吃一口就赶我走！有这样的人吗？这还是人吗！”

彭铣把热腾腾的盒饭往窗口递了递，说:“确实过分了点，我这饭热乎着呢，吃点？”

他刚才亲眼看着吴充下出租车，左搂右抱地艰难前行。他就一文职人员，哪干过这种重活啊。可吴充偏偏天性好强，不让自己帮忙，就只好在监控里看着他用头按电梯，到了之后不气地猛踢章俨家门。

吴冲冲把头骄傲地一仰，说:“我才不吃盒饭！消耗了这么多卡路里，我得去吃点好的补回来！”

彭铣于是把盒饭扔回同事手边，说:“你咋不直接申请休假半天呢，累得跟插了一亩地的秧似的。”

吴充摇摇头，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啊，大（麻）烦精那边还吊着呢。”

“啧啧啧，真可怜。”

吴充横他一眼，一个全年无休的人还好意思笑他！

终于等到米饭做好，裴重苍把菜回了个锅，小心翼翼地端着饭菜进了次卧。他把属于章俨的显示器推到一边，放下了碗筷，然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长出一口气。

“还不如网吧吃外卖来得爽。”

他边看动漫边吃完了这来之不易的午饭，把碗筷放进洗碗池里，准备等晚上那顿吃了再一起洗。动漫刚一关，就看到qq图标闪动着，打开一看，全是寝室人发的消息。

尤伦:你们绝对想不到我刚才碰见谁了。

许富国:？

尤伦:马恪，老马你没机会了，我刚看到柏彩蝶和杨杨一起进了一家饭馆！

许富国、孔不违:！！！！！

尤伦发了一张偷拍图，两人的侧影和饭馆名字都被拍得清清楚楚。

黎桦:......碰巧吧。

孙步:这家饭馆我知道，杨杨家开的嘛。

黎桦:......猴子你闭嘴！

许富国、孔不违:让他说！

看到这里，裴重苍点开了黎桦给自己发的单人消息:老裴，完犊子，我忘了跟你说，上午那会儿为了拖延时间，我把咱俩碰见柏彩蝶的事告诉孙步了。结果他跟我说那是杨杨家的饭馆，你看这事......

裴重苍:“......”

他还想着商量一下啥时候找个机会委婉点透露给马恪呢，好家伙，不仅被尤伦提前爆了，他还信息不全。柏彩蝶在杨杨家的饭馆打工，这意味着什么，难道是已经定亲了的节奏？这不比柏彩蝶单纯打工赚钱劲爆得多？

老马肯定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