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这辣劲可真足啊！”章俨被香辣排骨砂锅米线辣得额头直冒汗，唰唰抽纸擦汗。裴重苍笑话他，夏天都过去了，还流汗似瀑布，这么不能吃辣干嘛还点。

章俨擦完脸上一圈，呼哧呼哧说道:“这些天吃得太清淡了，一时不适应而已。”

裴重苍表情嘲讽，说得好像你以前就很能吃辣了似的，菜要承认知道吗？

这会儿四处饭馆里都没什么人，章俨便敞开了说道:“你知道那协议签了代表什么吗？”

裴重苍警戒皱眉，怎么，这是要旧事重提了？

章俨看他一眼，笑道:“别这么紧张，签都签了我还能怎么办，也就是提醒提醒你，往后做决定之前要多想想，别别人随便说几句你就一个冲动——你们年轻人最容易冲动。”

裴重苍看着他，“你一个人跑去地府就不冲动了？”

章俨一愣，随即笑道:“是，我是冲动了一把，不过人活在世哪能半点冲动都没有呢？我也是个人呀。”

嘁，话都叫你说完了，好赖都是你对。裴重苍说道:“医院的人怎么说，多久才能恢复，我看你还一副病得要死的样子。”

章俨瞪大眼睛，“我？我现在都能轻松撂倒三百斤的大胖子！”

吹吧，明明刚才躲我那一脚的时候都快厥过去了，懒得拆穿你！“赶快吃，我还要回去看书。”

“周末不好好写作业，又看小说，你这个学习态度不行啊。”

裴重苍在桌下踹他一脚，“明天月考，今天复习！”

“哦哦。”章俨埋头嗦了一口粉，囫囵吞了下去，又说，“学得怎么样啊，难不难？要不我叫吴充给你补补课，他数学可以的。”

“用不着。”

“年纪轻轻要虚心一点，别谁都瞧不起——”

“我说我现在用、不、着！我的水平还没高到需要博士辅导的程度！”

“哦哦。”章俨又嗦了一口粉，“可是有个厉害的人带着学比较事半功倍吧，早一点系统地学习总比你——瞎摸索的好......”他的声音在恶霸的注视下渐渐低了下去，只好夹起排骨嘎巴嘎巴嚼了起来，“这脆骨还挺脆的嘿。”

裴重苍白他一眼，“搞快吃，吃完滚！”

章俨送他到校门口，裴重苍左右看了眼，“你车呢？”

“送修了，配件是定制的，有点难搞，所以需要点时间。”他独自开车过的交叉点，很不幸遭遇了袭击，还差点吃个闭门羹。不过这些细节不必说给他听。

“那你等会儿怎么回去，有零钱吗？”

“怎么没有，我既然能出来，还担心回不去吗？再说了也没多远，走路一小时也就到了。”

说话间，一辆眼熟的玛莎拉蒂停在了路边，喻净从车上下来，远远与裴重苍视线相接，互相微仰了下头表示打招呼了。

喻净才走过马路，喻卿就也从驾驶室下来了，靠在车身上大声喊道:“月考加油啊臭弟弟！”

喻净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黑着脸快速走开。

喻卿笑着看他走远，然后把视线投向裴重苍这边，冲他点了点头。

裴重苍回以点头，喻卿没有过多停留，风驰电掣带走了路边学生们的艳羡与惊叹。他看了眼全程视若无睹的章俨，决定敞开天窗说亮话。

“你和喻卿是不是认识？”

“嗯？”章俨抬头看他。

“没看论坛吗，之前有人拍到过你们俩谈话的照片。”而且看上去很亲近的样子，很难说没关系。

“什么照片？”这他还真不知道，吴充发给他的文件他还没看完。那绝对是整蛊，字体比正常字体小一倍，而且中英文夹杂也就算了，法文和西班牙文也不翻译就直接粘上去，其中一块是关于论坛的，他看了两行，就索性自己打开游戏论坛翻阅起来，又有趣又打发时间。

裴重苍拿出手机，把照片翻出来给他看。

章俨眯着眼睛看了好一阵，才说:“拍照的人有点水平啊。”

裴重苍以为他下一句是“这都能抓拍到”之类的，然而他接下来说的是“这么刁钻的角度也能把我拍这么帅”。他郁闷地说:“你的关注点能不能从你那张丑脸上移开。”

章俨把手机扔回给他，说:“认识是互相认识，不过谈不上相熟就是了。”

难道真是角度原因，或许是p图也说不定，裴重苍这么想着，就听到对面的人又拿着筷子指着自己说道:“不过你，离他远一点。”

裴重苍抬眼看他，章俨表情认真。大概是觉得喻家背景太复杂吧，他能理解自己和年轻不懂事的喻净混在一起，但不希望自己和已经逐渐接手家中事务的喻卿有接触。不过也没什么的吧，虽然接触不多，但从黎桦那里了解到的喻卿是相当热心助人的，脾气也比弟弟好不少，就算他俩离得再近也不会比黎桦更多吧。

哪怕是黎桦那种程度，也不过是一些简单的经济上的往来而已。

“如果有人跟你说奇怪的话或者叫你去偏僻的地方——”估计说了也会去的，“马上告诉我。”

裴重苍看着他，说:“你是在说你自己吗。”你现在这么说话就很奇怪。不过既然难得这么认真一回，就不驳你的面子了，“知道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被骗去卖了的。”反正他也没什么要求喻卿的，大概之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章俨表情却没放松，而是盯着他空空荡荡的手腕，说:“可惜了。”

不用遮手链，裴重苍就换回了短袖，他转了转手腕，说:“可惜什么，你把后路留在我这里，我替你保管得好好的，最后还救了你一命，不是挺好。”

章俨也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性子，转而说道:“快十一月了，你还穿这么单，不冷吗？”

冷什么冷，往年他能把短袖一直穿到十二月去。他摆摆手说:“快滚吧，别再废话了。”

“行，那我走了。”

“知道搭几路吗？搭山上这趟的话要转车哈！”

章俨笑着回头，“知道知道，该有的地图软件都有，这点智力还是有的。”

“那你滚吧，爸爸周末再去看你。”

“嘿，臭小子。”

章俨步行到了山脚下，激情蓝三叉戟就停在路边闪了两下远光。他过去拉开车门，毫不气地一屁股坐了进去，车身一个巨震，他还一边说:“跑车空间就是小，不适合我。走吧，再停一会儿得被贴条了吧？”

喻卿笑着开了出去，说:“一百五换你一个省心、换这一场聊天，也是值的。”

章俨不慌不忙地扎好安全带，说:“喻师傅开车技术怎么样啊，我这病可还没好利索，您要急停急走的话，我可是要吐到车上的。”

“技术嘛就一般，不过也还是开了这么多年车了，目前为止没人坐我的车晕车过。”

章俨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来晃了晃，“介意我抽一支吗？”

“请便。”

不多时，香烟味便冲淡了车内本就微弱的香水味，窗缝荡进来的微风勉强维持着车内的空气流通。喻卿见他深吸一口把手伸向车窗，便指指储物屉说道:“掸缸子里吧。”

“喻大少抽烟？”

喻卿不置可否。

章俨不见外地打开了储物空间，摸出对方手指示意的铁盒子，又顺便拿出一包卫生纸，说:“有备无患。嚯，喻少爷是个挺细心的人嘛，车上什么都备的有。”

两块钱一罐的维c片、提神醒脑的超强薄荷味口香糖、小包便签纸、中性笔、两副单独塑封的黑色口罩、一小叠现金零钱、过高速和停车场收的□□、一把沉甸甸的多功能刀，甚至还有一小支外包装极为粉嫩的护手霜。

纸巾还用的是超柔的，章俨发出糙汉感叹:“喻老板不仅心细，还生活得很是精致呐！佩服佩服。怪不得皮肤那么好，我还当南方人都这样呢。”

喻净瞥了眼，说:“护手霜和纸巾是女朋友装进去的。章先生难道是北方人吗？”

章俨把储物门合上，说:“不知道哇，你们查人身份的能力不是很强吗，要不也替我查查，我还真不知道我是哪儿人。”

“您过谦了，谁不知道明府神通广大，您要是真想知道的话，都不用像我似的花这么多工夫，直接有人巴巴地呈上来给您了。”

“哎哪儿的话，我在明府也不过是个小卒子罢了，没那么大权力。比不起你们呀。”章俨原样回敬，“喻先生手下没一百也有几十号人吧，哪像我，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天塌了自个儿顶着，别人的天塌了也压不着我。”

喻卿缓缓在红灯前停住，说:“章先生的病要紧吗？听说卧床一星期，现在能独自外出了吗？”

“我不独自外出的话，你怎么见到我呢？”

两人相视一笑，心思各异。

短暂的红灯带给了他们短暂的沉默，直到开过路口，看到没有礼让行人的傻逼车主被交警拦了下来。

“净往枪口上撞，那眼睛是长着吃饭的吗？”章俨说。

“兴许是个新手确实没注意到呢，想着自己是右转不用看灯，斑马线也没什么人，索性一脚油门过去了。”

章俨看他一眼，说:“喻公子挺会为人着想的。”他半抽半夹地抽完了一根，将余温熄灭在了铁盒子里，再将盒子放回原位。

“谈不上，只是想一想有那种可能性罢了。”喻净看了眼前方路牌，说，“章先生有要去的地方吗？我顺道送你过去。”

“看来是没得谈咯？”

“怎么会呢。”喻卿微笑，“只要章先生想谈，在下随时恭候。”

章俨微微仰头，说:“前边右转靠边停吧。”

“行，不过这边到市区的公交不太多，每一趟间隔也比较长，章先生可能要等上好一阵子了。”

“喻君离家多年，没想到还把家里的一切记得这么清楚呢。”

“毕竟也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多多少少了解一点。”

“你了解m市，不过你不了解我。”

喻卿挑眉，“哦，怎么说？”

“我不一定搭公交，我也可以打车。”

“哦......据我所知，m市的出租车系统不是非常发达，尤其这边，很难打到车。”说着，喻卿在公交站台边停了车。

章俨开门下车，晃了晃手机，说:“想不到吧，我也是会打网约车的哦~”说完得意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