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犊子，老钱又来了。”马恪狂捅尤伦，“快给裴哥打电话！叫他赶紧回来！咱们就说他上大号去了。”

尤伦偷偷摸摸打过去，居然关机了。

“咋办？”马恪求助室长。许富国叹了口气，说:“逃得过一次逃不过两次，他每周六最后一节课必逃，迟早要被抓的，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吧。”

“给他发个q、q消息，待会儿他在网吧要是登号的话能看见。”黎桦说。

“你咋晓得他去网吧了。”

黎桦把书打开，表情正经，嘴型尽量不动说:“他我还不了解，除了网吧还能去哪儿。叫他帮我上号签个到都不愿意，小气得。”

“但是等他看到消息再赶回来也晚了啊。”

“没叫他赶回来，只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看着吧，明天晚自习肯定罚站！”黎桦忍不住幸灾乐祸，他晚上逃寝这么久也没被发现，老裴逃几次微机课就遭逮，福报啊福报。

钱双在打了预备铃后到计算机教室点名，点完果然深深地皱起了眉，随后点了某人的名，“黎桦，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黎桦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又有他什么事。

“对，就你。”

八扎黑一边笑话他倒霉，一边分析着老钱叫他留下的用意，多半是刚才改卷子改到他的了，不知道是错得有多离谱，才让老钱按捺不住骂他的心。

“钱老师，找我啥事儿啊？”

黎桦就是脸皮这么厚一人，即便猜到自己可能是出来挨骂的，也能装作啥也不知道地主动开启对话。钱双也早就习惯了，并不打算用骂人的方式激起他的羞耻心，他先抛出话题:“最近宿管跟我反映，他晚上查寝的时候你经常不在。”

“哦，我在别的宿舍串寝呢！”

“都熄灯时间了，还串寝？”

“哎我熄灯前去的！只不过聊了一会儿就想上厕所，就在他们寝室上了个厕所，我发四，我上了就回去了，宿管刚好查过去，不信你问吴帅昌羿他们！”

“这么巧？”

“哎呀就是这么巧，而且我又不是天天都去他们寝室拉屎，偶尔一次嘛，像昨天晚上宿管来的时候我们不是还打招呼来的吗？”

看他解释得差不多了，钱双点点头抛出另一个问题:“裴重苍去哪儿了？最后一节微机课他没到。”

“不晓得，这个我真不晓得。”黎桦连连摇头。

“你们两个平时跟连体婴一样，他上厕所你都要跟，咋现在就跟丢了？”

“哎呀钱老师你夸张！”黎桦像个老鸨子似的谄媚地笑着做出了个“讨厌~”的手势，“我们两个虽然关系好，但我又不是他肚皮头的虫，哪儿能啥都晓得。”

“据我所知，他已经逃了不止一次了，还都挑周六这节微机课，是不是逃课想提前放假——”

“不是！绝对不是！”黎桦义正辞严地说，“钱老师你也看到了，他这学期学习有好努力，咋可能逃课出去耍喃？”

裴重苍的努力是每一位老师有目共睹的，钱双对这一点没有异议，不轻不重地说道:“那他是啥意思，觉得自己电脑技术过硬，比老师水平还高了？”

“那......应该也没有吧。”虽然他和裴重苍长年在网吧鬼混，但都只是打游戏而已，对电脑硬件确实比较熟悉，平时还能帮网吧修修电脑啥的，但是学校微机课教的是编程，vb虽然不难......啊该不会裴重苍背着他偷偷学过了吧！

“你们寝室的全都不晓得他去哪儿了？”

黎桦又连连点头，人多口杂，要不然等下回去对个口供，免得坑了老裴，而且万一顺便问到自己的事又让他们把自己坑了咋办。

“没有一个人晓得他的去向，一个高中生独自在外，啥事都有可能发生，你们是心大还是不关心，做朋友是这么做的吗？何况你们还合起来替他打掩护，要是他出事的话，你们都是共犯！你考虑过他家长的心情吗？”

钱双最后抛出直击心灵的质问，把黎桦彻底问住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个人独自流浪在外可能会发生些什么，尤其是晚上。裴重苍每周六逃课出去，之后的晚上有时候回寝室睡，有时候就在外面睡。他没有带手机的习惯，刚才打电话又关机，q、q也没上线。

南方十二月的天，过了六点黑得就很快了。天空仿佛变成像素的，黑斑接二连三地冒出来，那些黑斑仿佛都是吃人的蚂蚁，一旦冒出来，就奋力展翅涌向人间，越来越近，天空也越来越黑......

经钱双这么一说，黎桦立刻就担心了起来，好似他再不行动起来的话，就会再一次接到派出所的电话。

“钱老师我书落教室了得赶紧回去取！”黎桦冒着又一次被训的风险，不等钱双点头就转身闪电般跑了。

“这黎桦怎么还一点礼貌不讲啊。”苗羿偕说。

班主任们都没那么早离校的，忙着写工作总结、忙着列周计划，有的是党员还要学党课，这周又是月考还得改卷子。所以办公室里其余老师都是在忙自己的事的过程中旁听完了这场听起来并不激烈的训示。

陈秀芝说钱双太温柔了，这些话对他们这些二皮脸来说都跟挠痒痒似的，得凶起来啊。梁佑俊则摇了摇头，不想发表意见。李泽则头也没抬，大概觉得这时候分个眼神过去都是浪费时间吧。

钱双对办公室各位的反应也只是套地笑笑、点点头。其实黎桦平时很有礼貌的，老远见着他就朝他招手喊老师好，之前运动会的时候也特别积极拉他看同学比赛，见他没有板凳还主动把自己板凳让给他。

老师和学生之间有天然隔阂，黎桦却像真把班主任当朋友了，和孙步两个有事没事和钱双勾肩搭背打笑扯皮，很大程度上钱双是从他们两个那里慢慢了解班上其他同学的。几乎每个老师刚见到学生们时都说希望和同学们亦师亦友，但真正做到的人很少，钱双倒没觉得自己是少数人之一，他只是努力在朝那个方向靠拢。

比如他知道同学们私底下叫他老钱，觉得他板着脸像个老干部，但他即便偶然听见也不会纠正、不会不高兴。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称呼，并不带侮辱性，所以没关系。

所以刚才黎桦急匆匆地跑走，他也并不觉得这是不礼貌的表现，管钥匙的老师马上就要下班，他再不去可能真得等下周一别班上课跟去拿书了。

“靠！老子可算找到你了！”

裴重苍手快关掉网页，回头看了眼，黎桦喘着粗气穿过打个游戏嚷嚷得超大声的小学生们，扶着裴重苍靠椅头枕说:“你他妈、校门口就有那么多网吧，跑球这么远！”

“出来碰到顾伟了，估计在查网吧。你来干嘛？”

“不说了吗，找你啊。”市中心的网咖，周围一个空座都没有，黎桦只好就站着说，“你晚上回寝室睡不？”

“干嘛？”

“那啥、孔不违说他晚上一个人睡害怕，他上微机课看恐怖小说了。”

裴重苍黑人问号脸，先不说孔不违一个胆子巨小的人，为什么你们要纵容他上课偷看恐怖小说，就说说你，跑那么远就是为了找我回去陪孔不违睡觉？你当时顺手拉一个孙步或者许富国不好吗？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先说孔不违有病还是黎桦有病。

“真的，不信你问他！”黎桦认真脸。

裴重苍反手就开了一把游戏，说:“不回。”本来他还没考虑回不回寝室睡的，但既然黎桦这么说了，那就让孔不违好好体会一下床上一个人床下无数人的夜吧，自己做的孽自己受。

“这么无情！那我求求你。裴哥~裴大爷~小哥哥~”

“噫——别恶心！”

黎桦马上就要去店里接班，挨个网吧找人找了俩小时，不能无功而返，在他的软磨硬泡下裴重苍终于答应回寝室睡。但令裴重苍更疑惑的是，黎桦转头就给孔不违打电话，说什么他愿意回去，叫他一定要善待自己。

啥意思，不是孔不违害怕吗，为啥还要他反过来“善待”自己？

回到寝室后，裴重苍发现孔不违正在床上躺着乐呵呵地刷视频，时不时发出怪笑，便问道:“你下午看啥了？”

“啊？”孔不违回头，眼里满满的疑惑。

“给我说说，我也看看。”

孔不违想了想，不确定地说道:“生、生物？物理英语也看了，看了！真的，都是跟着课走的，绝对没走神！”

裴重苍沉默地看着他，孔不违疑惑地回视。

“好，继续努力。”裴重苍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来，然后换上拖鞋去了洗漱间。

孔不违给严怀颖发了条消息:是不是你给裴哥灌输啥思想了，他都开始关心室友学习了！吓人！

严怀颖:没啊，不过关心同学学习不是应该的吗，他大概是觉得大家一起努力比较有效果吧，毕竟环境很重要。加油，裴重苍都关心起你来了，你就别辜负他的一片好心了。

孔不违:......

关掉聊天页面，翻了个身继续刷视频，然后接着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