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盛传，十三中烂人都烂到一堆去了，既然都是成绩平平的人，就没有必要捧高踩低的了吧。

然而捧高踩低的人哪里都存在，我烂，就希望有人比我更烂！

当胡爸爸看了成绩单后，对前后桌好奇主动发起聊天的各位家长就一副不屑表情，说:“不好意思，我看您家孩子就是跟您学的，成天和同学聊天不学习，才会成绩这么差的吧。”并不在意胡慧的提醒，接着轻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们家孩子可是奔着今年高考状元去的，没空瞎玩。”

这就有前边的家长不乐意了，眉头一皱说:“谁家孩子不是尖子生似的，能坐这儿的有成绩差的吗？”

“是啊，你这人说话忒难听了。再说了，你说状元就状元啊，人一中七中成绩比你家孩子甩多大一截自个儿心里不清楚吗？”后排家长附和。

胡爸爸也是一根筋，眼见已是前后夹击之势还不收手，怒道:“你们成绩好，那你们咋不去七中呢？咋考试没考过咱家慧慧呢？”

前排另一家长回过头来看了眼，没选择加入战斗，而是和胡爸爸身边人气气打了个招呼:“您好啊，今年左爸爸又没空来啊？”

坐在胡慧父亲旁边的人正是盛怿的助理，微笑着气回复道:“是，周五，正是忙的时候。”

前边与胡爸爸不对付的家长立刻换了个边，与助理问道:“哎你就是那个左二的家长吧？就是总考年级第一那个。”最后一句就是故意说给胡爸爸听的。

“不，我只是盛先生的助理。”助理礼貌道，“不过可惜，左二同学现在在国外参加冬令营，还没结束，所以也没参加一模。”

“嗐，后面找卷子来做一做不就行了。”后边的也放弃了对线，对助理说道，“啥冬令营啊？有奖拿吗？”

助理微微侧头，答道:“这我倒不清楚，不过据说有保送斯坦福的机会，之前就已经拿到了哥伦比亚大学的推荐信——”

“这我知道，哥伦比亚大学还可以的啊，怎么不去？想去斯坦福？”

“当然还是斯坦福好啦！多适合搞研究啊，排名也高。”

“也看专业好吧，不同学校有不同的专长，哥伦比亚录取难度一点不比斯坦福低，而且还是藤校。”

“我说你们眼光也太狭窄了，咱们本国也有九校联盟，一点不比国外差好吧。”

“可真论起学术环境和经费支持，还得是国外，你说人家左二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的怎么可能不深造，哪能在国内固步自封呢！”

“你这说的，人屠呦呦不是本土科学家吗？不也得了诺奖。那真想专心搞研究的人啊，根本不在乎环境，有困难就迎难而上过关斩将，别老崇洋媚外！”

这样一来，胡爸爸就完全插不上话了。他就是个普通的小职员，最大的骄傲就是女儿从小到大的成绩都很优秀，却没想过有些人已经跳脱出了单纯的分数比较，考虑的是更长远、更高深的事。

胡慧无奈摇头，在箱子上坐着，自顾自地抱着练习册看起来。

另一边，十六班也终于进入正题，钱双将成绩单分到四个大组往后传下去。

“一份两面，一面是上学期一模的成绩，一面是本次月考的成绩，仅作参考，发挥有上下波动是正常的，也请各位家长不要把分数看得太重，我们今天的家长会也不是拿着成绩来告状的。”钱双说。

“对啊！分数不是一切嘛！”不知道是谁家的爸爸。

此言镇住了不少见分变色的家长。

“今天我们的家长会呢，想先从致家长的一封信开始。”钱双给孙步递了个眼神，孙步便拉着尤伦两人一左一右发信，每一封都发到家长手里。

孙步发到第一大组最后一排时，谭景看了看黎桦，问他:“你的呢，父母没来就不发吗？”

黎桦点头，煞有介事地说:“钱老师说家长没到的，能寄的都寄过去。估计开完家长会就会统一邮寄了吧。”

裴重苍就听他瞎说，心想自己猜准了，他果然没给父母写。

也没什么错，家长都不在了，写给谁、写什么呢？他代入自己，要是有一天他真的离开谭景了，忽然叫他写信的话，他大概也动不了这个笔吧。不过要是叫他写给裴名州的话......他倒真有点想写。

也不是想写什么煽情肉麻的话，就把每年他在坟前想说的话写一写就好。

“哎阿姨，老——裴重苍写的啥，我能不能看看？”黎桦挑眉毛。

谭景看看后边的裴重苍，接收到不情愿的眼神，笑着说:“他恐怕不好意思的吧。”然后拆开细细看了起来。

裴重苍和黎桦打着眼神战:敢偷看就把你腿打断！

黎桦:有啥是你爸爸我看不得的，我偏要看！

裴重苍把手放到了大扫把上，微微动了动下巴:你试试。

黎桦便缩了回去，贴着墙撑着脸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这家长会开得可真没意思。

“妈，最近过得好吗？

“虽然住在一起，但我不常回家，心思也不够敏感，时常注意不到你的情绪变化，请原谅我的粗心。首先要道个歉，我忘记了你的生日，实在不是个称职的儿子。其次还是道歉，我的努力不够，到现在为止成绩依旧不理想，大概要辜负你和父亲的期望了。最后想说一句，请不用为我担心，你想做什么去做就是了，不管怎样我都支持。”

信不长，读来却让人眼眶湿润，谭景把信展开在桌面上，用手轻抚了下纸面，好似抚平褶皱，也似触摸字迹。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看孩子写作业，她怎么觉得信上的字与他父亲如出一辙。

裴重苍双手插兜靠在黑板上，余光瞥见吴帅也正不安地看着他妈，便也望了过去，发现吴妈妈捧着信已经泣不成声，远远一看信的内容仿佛很长。他又看看吴帅担忧的表情，不应该啊，都感动成这样了，难道还担心因为成绩被骂吗？

过了好一阵，吴妈妈放下信用手帕擦脸，吴帅才松了口气，小声说:“早知道就不写那么多了，看把我妈哭得，要是再哭背过气去晕了可咋整。”

啊，原来是担心这个。裴重苍心道还好自己写得不长，谭景的反应看起来也还在预料之内。

“都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相信大家也明白，教育好一个孩子是多么不容易，这不仅需要学校的严格管理，同时也需要家长们的配合。”钱双在台上正襟危坐，即便不是第一次开家长会了，但每当看到下面的家长和孩子们双双坐着聆听他讲话时，他还是会觉得任重而道远。

他刚说完，底下就跟了句铿锵有力的“好”！这回他看清了，是褚萌的父亲。

孔不违和张汉梁小声说:“不愧是做生意的啊，嗓门就是大，又爱捧场。”

曹崖爸妈也没来，张汉梁就坐了他的座位，两个话多的终于还是聚到了一起，正说着，钱双又开口了:“凭良心讲，虽然同学们的成绩都或多或少有所提升，但实际上这次我们班的总体成绩不是很好——”

话音未落褚爸爸鼓起了掌，褚萌急得打了下他大腿，“爸！”

褚爸爸这才发现自己喝彩喝错了地方，掌也没领起来，只好尴尬地笑笑。

张汉梁忍俊不禁，用手遮着脸和孔不违说:“这位老爸是心态强者啊！”

孔不违:“不愧是父女。”

张汉梁:“说得是。”

每位家长手里的成绩单都是一样的，黎桦看完成绩单把自己的那份扔给了裴重苍和吴帅，他俩的成绩单都在家长手里，不方便要。

吴帅把着纸的一头，对着月考成绩这一面，找到自己的名字后用手指从左往右滑动着看每一科成绩及排名，边滑边说:“其实也还好吧，算是正常发挥，不过就是语文和英语差了点，差点就及格了。”

裴重苍都没好意思看他，看着他手指指着的分数，心道这是差一点吗？随后用眼神扫视着自己的成绩，比一模成绩高点，432分，果然因为一模是最难的吗？忽然听旁边人说:“裴哥你行啊，班级十二了，比老许还高点。我看看，你们寝室现在就剩黎桦和孔不违两个差生了，都没上四百。”

裴重苍顺着他的手指看下去，果然如此。他倒没有注意谁在自己上面、谁在自己下面，他只看了个名次就看成绩去了。别人考得咋样对他影响其实不大，大家都在努力，所谓前后都只是一时的。

“现在你们寝室可真算是模范寝室了，全员成绩提升，尤其你，这么大幅度提分，往后看来咱们都得去找你们寝室一起复习了。”吴帅说。

复习什么的裴重苍没意见，反正他们要来也不会是来问自己题的，有孙步尤伦就够了。

“裴重苍，你咋一点儿不高兴呢？”吴帅看着他，裴重苍一愣，“你没觉得你自己进步很大吗？这么努力学习有了回报，怎么从你脸上看不到一点儿开心的意思。”

应该要开心吗？好像是应该的，可是这个成绩离好学校还差很远啊。

“你看你妈多高兴，跟黎桦聊你的成绩呢。”吴帅扬扬下巴，“你是不是平时都不跟人交流的？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路会很难走的呀兄弟！”

裴重苍被他压得肩膀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