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你很容易相信人。”

“哈？”裴重苍不解，难道不是反着的吗，他俩做了两年多同学，现在关系才好起来，而且他的朋友一双手都数的清。

“我以前以为我们不会成为朋友的，你是那样冷漠一个人，对什么事都不关心，又和喻净要好，不都说人以群分，我那时候觉得我们或许不会有共同语言。”

裴重苍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喻净和左二很不对付，两边的人互相看不顺眼也是正常的。

“不过了解之后，发现你这个人反差挺大的。”

“人不都这样，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样子。”

“是的，接触之后觉得，你不仅不冷漠，还很好相处。”

“那你就太天真了，别人稍微多说几句话，你就觉得是好人了？”

左二摇头，说:“当然不是，或许你自己都没发现，你其实是个很可靠的人，让人不自主想信任、想依赖，这种特质的人，天生就该站在人群中央指点江山。”

“哦是吗，”裴重苍打着哈哈，“我打游戏的时候是挺靠谱的，有空可以一起打打，不过要等高考以后了。”

“但是你又习惯于隐藏在别人身后，甘愿做喻净的跟班，看得出你是个喜欢稳中求胜的人。”

稳中求胜，倒确实是裴重苍一直以来秉承的原则，不管是打游戏还是打篮球，从来都不急不躁，很少会有战术被人打乱的时候。除了这次，这次他真的是无头苍蝇了，很想要抓住眼前的一切，却也明白能力有限的他什么都抓不住，所以既大胆又小心地，一点一点触碰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他当然也想像冒险故事里的男主一样，怀揣着勇敢和热血尽管冲向未知的未来，探索所好奇的一切。但他觉得自己不行，他真切地活在这个世界里，至少在成年前，他需要考虑的更多的是现实生活。

他没有能力两头抓，还是先把高考和成年这两道关过了再说吧。

那之后，他就可以作为一个有独立权利的成年人，按照自己制定的计划一步一步履行，去抓住他想要抓住的，去成为他想要成为的。

届时，世界的边框，由他亲手打破！

“说起我来一套一套的，那你自己呢，你又是个什么样的人？”裴重苍想做的事从不与他人讲，雄心壮志自然也不必表露，想要不做炮灰，那就得先做好炮灰。

左二的神情淡了下来，半晌才说:“我自认有些才能，或许将来会深入研究科学。”

裴重苍也看出来了，左二不大喜欢谈论自己，可能跟他复杂的家庭和身世，以及所谓的前世今生有关。裴重苍说道:“你不如先找个人谈恋爱，找一找做普通人的感觉，别一天老是科学科学的，做科学得先做人嘛，爱因斯坦都有风流史，你又不是科学机器。”

“做科学不必非得恋爱。”

“但是做人需要，人都是有感情的。”

“科学家也有不结婚的。”

“哦这个我知道，牛顿笛卡尔达芬奇尼采是吧，但是他们都有喜欢的人，而且还听说达芬奇和米开朗基罗喜欢男的。”

左二沉吟半晌，才艰难开口道:“你学习不怎么样，科学八卦倒是知道得不少。”

裴重苍哈哈大笑，左二气得脸微红道:“你笑什么！”

“你骂人真的很少见，比不结婚的科学家还少见，上次还是看你和喻净对骂，我觉得这种时候的你就很像普通人，有血有肉有脾气。”

左二难为情别过头去，说:“你跟喻净待久了，净学不好的！”

终于来到了桃花开处，裴重苍笑着说:“你不知道学渣看书唯一的乐趣就是看小道消息和故事会吗？”他指指前方，“快到了。”

两人拂去肩头花瓣，加快了脚步。

黑白水墨画风格的江南小院依旧在小路尽头静静伫立着，左二站在空地上左右察看，树都很高，看不见下面的寺庙了。不知道他们走了多高，这里的气温比庙里要低个几度，左二看了眼身穿校服的裴重苍，问他:“你不冷吗？”

裴重苍还以为他打量一阵能说出啥自己没观察到的细节呢，结果是这么无关痛痒的一句，便草草回道:“穷人家的孩子皮厚，经得晒也经得冻。”他走到柴门前往里望，和上次来没什么两样，空荡荡的，不知道这回人又会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

左二过去和他站在一起，也往里瞧了瞧，问道:“不在吗？”

裴重苍心道我怎么知道，又不是宾馆，还给挂个牌子写有人没人。风静静吹过，他伸手去推柴门，左二想阻止他，说不请自入不礼貌，他没在意，他在等一个人大呼小叫，叫他站住。

然而没有，柴门吱呀被推开，裴重苍顺利来到院中。

“时落崖！”裴重苍喊了一声，无人回应。

左二也跟了进来，说:“真的不在吗？”说着，两人分头去看不同的窗，最后看着对方摇头，没人。

既然人不在，那胖和尚为啥还要送他俩来呢？裴重苍思索着，按理说时落崖当时没堵到左二，第二天也该再来的，就算第二天不来，这周周六也该来，可这段时间根本毫无踪迹。他记得上周六见面时他都没说要放弃收徒，怎么现在人主动送上了门，反而是他退缩了呢。

“是不是有事出门了？”左二说。

裴重苍心想也是，那么大个人物，总不会只盯着一个毛头小子，认识的人越多，找上门来的事就会越多，何况时间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说不定他并没有这么急切，错过了左二也还能再等下一个。

总会有比收徒更紧要的事，而且时落崖不是本来就对左二的年纪有意见吗，啊，这么一想，是找到了更合适的人选，去盯别人了也说不定。

真是薛定谔的热情啊，坚持可以坚持很多年，放弃也可以是在一瞬间。

于是裴重苍又问了一遍左二:“你是真不想拜师吗？”

左二摇头。

裴重苍点点头，自言自语道:“那就行，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

“你说什么？”

“没什么，走吧，人不在也没办法，留个条就说我们来过了，让他尽快联系就行。”

左二依言从包里撕了张本子纸，写下一行字“左二与裴重苍到此，有要事相商，请尽快联络”，裴重苍看着他写的，随口道:“要事？你有什么要事，不如先问问我，说不定我知道呢。”

左二将纸折了两个对折塞进缝隙巨大的窗框里，试了试不会轻易被吹跑，这才答道:“如果你也像他一样活了那么久，我肯定问你。”

裴重苍就明白了，看来要问的是历史问题，而且还是历史书和野史书上没有的内容。他对历史不感兴趣，看来左二又是变着法地来钻研科学来了，真是无趣啊，学习机器。

“不过你书包里的东西，我倒是有了点眉目。”

裴重苍挑眉，这就是学霸的行动力吗，“说说看。”

左二摊手，示意他拿出来，裴重苍照做，左二先拿过指魔石，说道:“这个叫做指魔石，很久以前普遍用来指示妖魔存在痕迹的，它会用发光来提示，现在在你眼里它只是块平平无奇的石头，但如果你身处有妖魔的地方，它就会一闪一闪的，离得越近闪得越亮。”

“但是发光我也看不见啊，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你不就说它在发光吗，我啥也没看出来。”裴重苍知道指魔石的作用之后就想过了，当时他和左二所处位置正是之前罗浇收鬼的地方，或许是有残留才会引得指魔石发光。

退一万步说，就算那地方又有了妖魔鬼怪，平时人来人往的也没出什么事，他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左二却摇了摇头，说:“我眼里的它在发光，是因为它和别的指魔石不一样，它里面装着某样东西，所以在我眼里才会是常亮状态，但当它真正遇到妖魔时，发出的光你也会看见的。”

“装了东西？”裴重苍蹙眉，他想起之前在交叉点的时候，章俨说他一个香包里装了逐邪，难道这指魔石里装的也是逐邪？不知道逐邪是什么东西的名字，是物品吗？还是说，就是妖魔本身。

“古时候人们相信有些物品带有驱邪的作用，所以做成香囊啊符咒啊这类东西，他们也发现有些生物对同伴有吸引作用，所以会利用它们的生物特性来诱杀它们的同类，比如虎伥。虽然我现在无法解释我为什么能看见这些东西，但我觉得这里面装的应该就是妖魔一类的东西。”

裴重苍把玩着这颗石头，说道:“那岂不是所有指魔石里面都装了东西？这得抓多少妖怪才能达到‘普遍’？”

左二发现裴重苍还是个细致入微的人，对他的用词也掐得很精细，他解释道:“不，据我得知的信息来看，指魔石本身就是很特殊的石头，只需往里面注入一点灵力，就可以达到指魔的效果——不过，注入灵力什么的，我是不太相信，毕竟这种东西有点......过于玄乎了。”

裴重苍能理解，如果左二对异世界了解不多的话，这样想很正常，换作以前的他，别说什么灵力了，就是一百个人告诉他这块石头在发光，他也是不信的。

知识改变命运，眼界改变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