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窗台上的鸿雁，聪颖乖巧地伸出一条腿。

独孤明贞微微一愣，她来到窗边，往鸿雁的腿上摸去。

“字条？”

她拆下一看。

“此雁赠与卿，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

字条戛然而止。

独孤明贞怔了怔。

她从小到大，不是没有被人喜欢过。

以前怀城的青年才俊，哪个不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不过是最近一段时间，走背字，时运不济罢了。

看吧，喜欢她的人随处都在。

“不过，能培育鸿雁做信差的人，身份不简单……”独孤明贞歪了歪头，“这人也真奇怪，写了字条，却连他是谁都不说？这究竟是表白，还是……”

独孤明贞的目光落在鸿雁的身上。

这只鸿雁还真听话。

一般鸿雁，送了信就会离开。

它却落在窗棂上，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赠雁……”独孤明贞不由多想。

“鸿雁向来是在定情之日，男子送给女子的信物。这人还真自大……他怎么就知道，我会收下这只雁呢？”

独孤明贞伸手欲推走那雁。

只要她把雁赶走，鸿雁就会回到它原本的主人那里。

独孤明贞伸出的手却迟疑了……

她爹不是要把她关在青禾院吗？

不让她离府，更不让她入京……

她何必将自己限制在这牢笼之内？

独孤明贞立刻提笔书信，她也写了一张字条，绑在鸿雁的脚脖子上。

鸿雁收到了信，便振翅而起，它拍着翅膀飞走了。

独孤明贞正惴惴不安的等待着。

不想，才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听到了拍翅膀的声音。

是鸿雁回来了？

她疾步来到窗边，果然，那只半大的鸿雁又飞回来了。

它仍旧乖巧的伸出一条腿。

“吾，名墨，字渊。”

一张极其简短的字条，却叫独孤明贞立时雀跃起来。

她捧着字条，捂在心口。

“厉墨渊？是他？竟然是他？”

“他送我鸿雁？他为什么送我鸿雁？他……喜欢我？”

“可之前，他不是一直对乔伊更热心吗？”

“定是那一日……我帮他说了话，乔伊却‘害死’他哥哥的时候，他和乔伊闹翻了……闹翻了才来找我，他是真心的吗？”

独孤明贞兀自嘀咕了一阵子，她呵呵一笑，打算考验一下厉墨渊。

她提笔写道:“爹爹因为乔伊擅自离家，有碍名节，便将我也困拘在青禾院内……若公子能助我离开青禾院，顺利去往京都……小女定当感激不尽，拜谢再三。”

独孤明贞将新的字条又绑在鸿雁的腿上。

鸿雁不嫌烦，又冲上天空。

独孤明贞送了信之后，就开始了焦急而漫长的等待。

每一秒，每一次呼吸，都被拉的无比的长。

“怎么还不送信？”

“他是没收到？还是觉得我的要求过分了？”

“糟了……他该不会觉得，我的要求太过孟浪了？厌弃了我吧？”

“唉，烦死了……怎么还不回信？”

夜深人静。

独孤明贞辗转反侧，收不到回信的她，患得患失，脑海里上演着一场又一场的大戏。

直到窗外传来扑棱棱拍翅膀的声音。

值夜的丫鬟还在揉眼睛，她却已经一跃而起，从床边来到窗口。

“来了！”

果然是那只半大的鸿雁。

独孤明贞解下字条，挑亮灯烛。

“已安排妥当，明日，静候佳音。”

字条不长，却每个字都叫她心生欢喜。

“厉二少爷不仅人长得英俊，做事也如此稳妥。难怪他这么长时间不回信，原来是去安排了……”

“他是恐怕我失望，恐怕答应了而无法做到，失信于我。所以才要等事情都妥了，才给我回信儿吧？”

“这样的男人……可比那眼盲心瞎的厉世子，强太多了！”

独孤明贞满心欢喜，更睡不着了。

次日天一亮，她就爬起来梳妆打扮。

她屋里的丫鬟诧异对视，窃窃私语。

“不是说，小姐被禁足了？打扮那么漂亮，给谁看？”

“许是……给咱们看？”

两个丫鬟表情各异。

独孤明贞从前晌等到下晌，等得她心急如焚，终于等来了外院的丫鬟。

“厉二少爷请四小姐前往东湖。”

“老爷有令，四小姐须得留在青禾院内自省，不得外出……”门口守着的有几个脸面严肃的嬷嬷，不徇情面。

外院的丫鬟也早有准备，“这是老爷的印，因厉世子大好，且他们不日就要启程离开怀城。所以厉二少爷在东湖做宴，邀请怀城的青年才子佳人，办了一个作别诗会。邀请四小姐参加。”

嬷嬷看了看丫鬟手里的印。

她不认得上头的字儿，却是认得独孤信的私印。

“老爷同意了的，毕竟是送别宴。”外院的丫鬟，也确实是独孤信身边之人。

嬷嬷只好将门打开。

独孤明贞才不过被关了半日，她就觉得外头的空气，比院子里新鲜太多，轻松太多。

当初乔伊因医治春香的脸，而被锁闭在明兰院，甚至不给饭，不给食材，关了她们两三天。

那分明是故意饿着她们，苛待她们。

独孤明贞还觉得，关得时间太短。

独孤明贞高高兴兴地坐上前往东湖的马车。

东湖就在独孤将军府外，是距离很近，面积很大的一片湖。

以前天气好的时候，她时常带着丫鬟，或是邀请几个闺中密友，泛舟湖上。

那会儿不觉得风景多么好。

可被禁足的人，离开院子，便看着处处都是好风光。

独孤明贞如同脱笼的鸟儿般雀跃，却还不知到，有一个阴险的计谋，已经为她设计好了，正在东湖湖畔，等着她。

厉墨渊和他邀请的众人，已经都来到东湖，岸边、水榭，甚至临湖游廊上，都站了不少的人。

独孤明贞似乎是最晚来的……明明她是最近的。

但独孤明贞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她提着裙摆，身边跟着丫鬟，快步往湖中水榭里去。

她临到水边之际……

厉墨渊朝岸上看了一眼。

独孤明贞猛然间脚下一滑，好像有颗珠子滚到了她脚下。

只听噗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