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瑟瑟忽然倒地，他身上临摹出的鬼煞仿佛活了过来。

天色一变，像要下雨。

筱震阳全身变得滚烫，《圣天九曜》让他变得如太阳炙热，温暖了整个云露城，照亮了阴霾。

冬日的阳光总是给人一种舒适，但那是隔着一定距离而言。

太近了，便只会觉得刺眼。

甚至被太阳的光给穿透。

“玉符门···当初就不该留活口。”

筱震阳的话很轻没有恶毒与后悔，因为现在灭了也来得及。

···

···

鬼煞化作人形，筱震阳身上的光终究没有抵挡住天地的变色，阴雷滚滚响作云霄。

云露城内满是恐惧与不安，筱震阳这几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堡垒似乎就此崩塌。

他不允许。

‘玉符门’那一次已经亲身体会过那‘太阴鬼符’的威力，这一次他不会再败。

绝不会。

“神煌钟！”

、他开口但却不是下令那样的法宝对他来说站立的位置还在他之上，平起平坐都算不上。

那法宝也不在他识海内，那种品阶的东西，搞不好会让自身死在自身的手上。

乌云中有着光亮，比雷电更显霸道。

一口承载着金光的神煌钟缓缓落下，若说此时开启了《圣天九曜》的筱震阳是太阳的光辉，那毫无疑问这便是太阳本身。

它的光泽谁能匹敌，尽管筱震阳不能将它完全发挥出，但仅仅是光芒所过之处，尽数妖邪皆避退。

那身携着阴雷的鬼煞最怕这种极阳之物，他本是该趁着筱震阳不备之时偷袭之后再下死手，但如今虽偷袭而成，但此刻他哪敢再继续出手。

他连跑都来不及。

“！”

筱震阳眉头一皱朝着鬼煞之处看去，瞳孔一竖精光一闪。

鬼煞遁无可遁，转过身来上身一动，但来不及多做什么便被精光冲散大半个身子。

只剩下半个胸膛及手臂的身躯仍旧不肯死心，在最后一刻还有伸出手朝着筱震阳发出一道攻击，但他残存的身躯突然燃烧起来，只是一瞬之间便化作灰烬。

妖邪散去，筱震阳平舒了口气。

他落地，而天上的‘神煌钟’也在阴云散去后不知飞往何处。

此刻的筱瑟瑟还有呼吸。

他缓步走去，那鬼煞一击的伤势还是让他感到不小的痛楚。

筱震阳蹲下身子，试图将筱瑟瑟扶起，但在身躯接触后他却下意识打了个颤。

“为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嘴里的血都已止不住的往外流。

胸膛的伤势尽管避开了心脏，但贯穿带来的伤口也是非同小可。

筱瑟瑟半跪着，一只手还抓着筱震阳的后脑勺。

“因为···想活着。”

···

···

有人而至，不多约莫四五个的样子。

迎头二人不用去看筱震阳都能猜到对方是谁。

那迎面而来的愤怒，与那鬼煞咆哮发起的一击如出一辙。

柳曼文，顾昌盛。

顾昌盛还算好，因为他已经老了，老了的人很难将愤怒表现的圆满。

但柳曼文这个女人却是很狠，她那张艳丽的脸上都无法遮掩的狠毒，那样的怒意可想而知。

筱瑟瑟将插入胸膛的手收了回来，然后退了出去。

筱震阳还保持着那个动作，就那样保持着，仿佛静等生命的流逝。

“你说人死后元婴也没了，还会有灵魂吗？”

他问的是筱瑟瑟，语气听不出任何。

“那有什么意义，多少人活着都没有灵魂。”

筱瑟瑟的语气隐隐带怒，真是奇怪明明那个遭受背叛最该愤怒的人已经安静的跪在了他身前，而他却仿佛更像那个快要歇斯底里的人。

“筱震阳，这一刻我等了太久了。”

柳曼文走来打断了二人，她的话没有错，从她那眼角细纹可以看出‘玉符门’毁后她是如何身受煎熬。

“我就一颗脑袋，可不够你们分的。”

筱震阳一眼扫过，看了看似乎没有那么激动甚至有些平静的顾昌盛，以及另外站在很远的几人。

柳曼文抬手一挥，筱震阳胸膛炸响仰头倒了下去。

本已贯穿的胸膛伤上加伤，看着恐怖。

“一刀的事，何必费那些力气，耗着小心我的人来后就走不掉了。”

“我为了今天卧薪尝胆苦心等待，你认为我会算不到你的人吗？”

柳曼文一步走来一把拉近二人的距离，两张面孔距离一尺，柳曼文眼里的怒灼的他面孔生疼。

“可惜了，因为你是女人所以当初我劝过你，是你自己执迷不悟，甚至在攻打‘玉符门’时我也给过你机会，但是你自己不珍惜。”

“倒是许仄看的懂时局，只可惜命不够硬。”

他这话说到了柳曼文的痛楚上，就像银针偏偏扎在了最敏感的神经。

砰的一声又是一掌，但仍旧是不至于毙命。

“所以一报还一报，今日我也让你尝试了背叛的滋味。”

柳曼文咬着牙说道。

“我确实没有料到他会听命与你们，我实在很难想象···”

“哼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能什么都想得到？”

柳曼文讥讽，看着筱震阳愈发孱弱的气息她似乎很满意。

但就是这么一句，筱震阳眼中快要熄灭的光又重新点燃，

“这句话你说的对，你也不是什么都能想得到。”

语毕，柳曼文的小腹处一只手穿透而过。

···

···

顾昌盛呼喊的声音还来不及传入她的耳中，那个人的出手太快了，一切也发生的太快。

其实筱瑟瑟的这一击全完可以直接穿透柳曼文的心脏或是脑袋，柳曼文完全没能力反应过来。

只是可惜的是，为了防备他他身上何止被画下一种符。

只是他自身不知道罢了。

他没法对柳曼文下杀手，即便是此刻重创对方筱瑟瑟便已经是顶着身体关节分离的痛苦。

筱瑟瑟退了出去，就如之前对筱震阳下手时一样。

他跪倒在地，极度的痛感快要让他的精神支撑不住。

崩溃只在一瞬之间。

顾昌盛紧跟上来，带上柳曼文便退去。

但也没有离开，只是拉开了与筱氏两兄弟的距离。

“你不怕死？”

柳曼文仍旧看着小腹的伤，她低着头问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她问的是筱瑟瑟，但此刻的筱瑟瑟在身体上符箓的摧残下早已开不了口。

“哼，谁能不怕死呢。”

回答他的是筱震阳，他竟然站了起身，

“像我们这种活的越久的反而越怕。”

筱震阳拍打着双膝的尘土，以及身上的尘埃，他侃侃而谈根本不像是受了大伤之人。

“在时间的长河中，被逐渐带走身边的一切，除了自身之外所剩无几，修炼进阶使我们勉强才能抗衡岁月的无情，但也正是如此才让我们更加懂得珍惜得来不易的东西。”

柳曼文抬起了头，眼神有些颤栗的看着筱震阳的胸膛之处，

那里的血已经凝固，伤口早已开始愈合。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演的···”

···

···

筱瑟瑟说过一句：想活着。

但他没说这个活是谁活。

人的活法有很多种，不仅仅是上。

筱瑟瑟也不想仅仅是上活着，背负着筱震阳性命的活着，那样他的精神已然死去。

其实一切也不是他们早有预谋，筱震阳并不清楚筱瑟瑟遭遇的一切，尽管本能告诉他事情并不简单，但实际还是靠着筱瑟瑟惊人的意志力，以及手下留情他才能在此刻近乎云淡风轻的重新站了起来。

胸膛的伤是故意避开的，而且筱瑟瑟只是破开了他的身躯实则并没有伤之脏器。

以筱震阳元婴巅峰的修为很快便可以恢复。

“想活着，但更像坦然的活着，如若不能那我宁愿是你活着。”

筱瑟瑟抬起了头，此刻的他连已然麻木，离死亡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筱震阳低头看着这个至今都低自己一头的弟弟，二人的兄弟情或许唯有这一刻最为强烈。

“噗！”

突然筱瑟瑟嘴中喷出大量鲜血，他的身上新的一幅图案浮现，这一次近乎覆盖全身。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死吧。”

柳曼文不知何时拿出一张符箓，手中符箓尽情燃烧，化作灰烬的不止是纸还有筱瑟瑟的命。

筱震阳动了，‘神煌钟’已经用过一次，所以他没法在短时间内再用一次。

但他本身实力就是超常，元婴之内实属巅峰，场中之内无人是他的对手。

他一步来到柳曼文身前，顾昌盛年老的身子横亘而至，一招泥泽缠身朝着筱震阳而去。

此刻的筱震阳没了《圣天九曜》那太阳般的光辉，但靠近之时仍旧有着余辉未落。

他出手，一招将泥泽粉碎，然后一击将顾昌盛击退。

柳曼文在前，手中符箓已燃烧大半，他挥手一击却又被人拦截。

与柳曼文等人一起来的，本是站的远远却在此刻出手。

是个元婴后期的家伙，且出手的招式明显就是‘玉符门’的人。

“我还以为玉符门只剩柳曼文与顾昌盛这两个元婴了。”

但没关系，他之前说过的，当初没能灭掉整个玉符门，那就趁现在。

“筱大人！”

人来了，而且很多。

筱震阳与此人缠斗之时，天上一柄大刀落下，筱震阳转身绕走，那大刀的主人接替了筱震阳与那玉符门的元婴交上手。

接着是顾昌盛等人也被拦下，没人再能阻挡他，筱震阳一瞬而至一记手刀就要连着符箓将柳曼文的人头斩下。

“···”

筱震阳看着未能落下的手，在离柳曼文一半的距离处被挡下。

而出手的竟然是个和尚。

“金竹寺···”

“不，是‘华寿寺’···”

···

···

筱震阳的手臂突然发光发亮，燃起如火焰的光芒从对方身躯穿过，直接将柳曼文手中符箓上的火焰吞噬掉。

符箓此刻只剩三成，筱瑟瑟已经倒地昏迷不醒。

“哼。”

筱震阳冷笑，《圣天九曜》突然打开。

但对方一巴掌拍在对方肩膀，然后以和尚惯有的沧桑语气说道，

“施主请冷静。”

语毕筱震阳如遭雷击，而且雷电还是在身躯体内游走穿梭。

他的《圣天九曜》被生生打断，而这还是头一次。

他挣脱了对方，然后退了数步，此刻他才认真的打量起对面这个站在柳曼文身前的和尚，

“不愧是大唐，果然还是有些高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