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剑是认主的兵器，与阮灵川有精神连接，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被发现。这把剑藏在他的兵器阁中，随时可被召唤，从理论上来说，常规的办法根本偷不走。ぷ99.

可别忘了，黎亭是恋爱指导群群主，他有固定技能这种黑科技。

计划是这样的：他先用[可怜一下没谈过恋爱的直男癌吧]技能，附身在凤鸣剑上。一把剑里同时有两个灵魂，只有一个能控制住剑。他附身后，立刻用[忘给情人买礼物]技能，让剑灵听他的话，交出掌控权。

他再让剑回到业火地狱，由段栖云安排人接应，剑一到，火速用业火熔化，并用阵法固定剑不让它飞出。到这一步，就算阮灵川发觉不对，想召剑回去也晚了。

最最关键的是在控制剑飞往业火地狱的途中，不能出任何差错。

黎亭自认为计划万无一失，可稻花垂头丧气地带回了不好的消息，“主人不同意，说无需你操心。就算你把剑弄到业火地狱，他也不会让剑熔化，白费功夫。”

“你告诉他，这种方法可以消除鬼纹，从此不用带着屈辱过一生！”

“我说了，可主人说不需要。他感谢你告知他方法，消除鬼纹的事，他会自己做到。”稻花见黎亭脸色不好，补充道，“主人定是怕亭哥碰到危险，发生意外。他精通阵法，如果想拿到凤鸣剑，有许多办法。你不知道，你失踪的时候，他……啊不，我有多么担心，差点掘地三尺、要疯掉的不安感，亭哥忍心看我体验第二次吗？”

“不会有危险，相信我，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黎亭向来惜命，察觉自己对段栖云的心意后就更是如此。

听到稻花的拒绝，他第一反应是不服气，还有点儿委屈。但略一思索就明白，以段栖云的性格，不会想要别人替他冒险。平心而论，假如现在有个比他修为更低的人说要帮他报仇雪恨，他也不会同意。

但风险与机遇并存，恋爱指导群的固定技能，能完美用在这次行动上。他为了保密不能明说，只提到有法器能控制凤鸣剑去业火地狱。

丝毫未提及潜藏的隐患，段栖云竟然还不放心。

这家伙，就不能相信他一次吗？修为不高，不代表在其它方面没有本事。段栖云想要凤鸣剑，一定可以成功，但谁说他在过程中不会受伤？自己明明有更安全、最省力的方式，何乐而不为？

有一箩筐话想对段栖云说，可对方不愿意见他，碰了个软钉子，话胎死腹中。

不，机会难得，犹豫等于败北。不同意又如何，等凤鸣剑一到手，他就不信段栖云不开业火地狱的门。

打定主意，黎亭佯装理解。虽然稻花跟在身边，但为了不惊动段栖云，他委托先前招的妖魔弟子，不仅打探阮灵川的行踪，还有贺书意的。

贺书意也到了魔界，他和阮灵川还是未婚道侣关系，肯定会相携出去游玩，那就是他下手的时刻。

新招收的弟子们做事相当麻利，送来了阮灵川落脚地的地图、摸清了他的踪迹。正好，当天下午他要陪贺书意查看三清阁铺子在魔界的选址，时机绝佳。

已试验过几次，真正到了这一刻，黎亭还是觉得紧张。深呼吸几口，在身上套了好几个隐匿法器，确认如花面具已戴好，他施术法来到阮灵川的府邸旁。

作为一宗之主，阮灵川明面上还是正人君子，府里没什么守卫。但这人会的禁术太多，被他抓去关在地底折磨的画面历历在目，黎亭十二万分地小心。

怀里的鬼藤察觉到他的路线，忽然激烈地在怀里扭动，差点让黎亭泄露呼吸，暴露自己。

这小灵植，怎么总在关键时刻拖后腿，活脱脱敌人派来的卧底！

事不宜迟，来都来了，不如趁早。在府邸旁找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将肉身安顿好，黎亭灵魂出窍，魂体往阮灵川府里飘。

轻轻的，像是一阵风。那感觉很新鲜，好似变成了没有重量的蒲公英。要不是有任务在身，黎亭甚至想在外面飞一会儿再进门。

有了地图，他轻车熟路找到兵器阁，一眼发现了悬挂在最上方的凤鸣剑，果断启动技能。

他瞬间被传送到剑内，与一只漂浮的脑袋大眼瞪小眼。

这场面极其惊悚，几乎把黎亭吓得尖叫，但他马上反应过来，这光着头、头上还有戒疤的大汉，就是凤鸣剑的剑灵。

凤鸣剑斩杀过无数鬼魂，这使得剑灵完全没有僧人的慈眉善目，而是双目通红，带着走火入魔的浓重煞气。他估计也是第一次在剑中遇到其他灵魂，微微愣了愣，黎亭抓住时机，立刻用固定技能控制住了他。

“剑灵，沉睡，交出掌控权！”

剑灵疑惑地歪了歪头，闭上了眼睛。

黎亭长吁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法器套在剑上。周围不时有仆人的脚步经过，好几次到了门边，把他吓得够呛，心绪不稳，试了好几次，才让剑飞到事先准备好的传送法阵。

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快得只能留下残影。直到停在一个潮湿阴冷的地方，他才回过神来，已经到了业火地狱！

直到这时，高悬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下来。魂体并没有触感，但他还是觉得后背发凉，如果有身体，衣服早就被汗湿了。

他赶紧给稻花传信，话还没说出，光线一阴，被挡住了。

段栖云站在面前。

地底昏暗，只能看清他一半的脸，阴影下的鼻子尤其挺拔。鬼纹带来了邪气，也将他的眸子衬托得更深邃。

朝思暮想的影子出现，黎亭激动地不能自已，无法控制凤鸣剑，剑往下掉。

背着手的段栖云在剑落地前伸手接住，不发一语，目光微沉。

极少看见他这么严肃，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漫不经心的、嘴角挂着看好戏的笑。可今天，他面无表情，如同深冬的凛冽寒风，叫人一看就害怕，不敢接近。

他好像生气了，是因为打扰了他的闭关吗？

兴高采烈的黎亭宛如摔入刺骨冰川。

段栖云凝视剑良久，低低吐出两个字，“欠揍。”说完，他用右手极快地化出一个环形阵法，迈步从中进入。

里头是岩浆翻涌的业火地狱最底层，热浪扑面而来，能直接将灵魂点燃。

黎亭是生魂，一进去就觉得无法呼吸，被无处不在的火炙烤。他有剑的主导权，剑因为他的苦痛不停发颤。

段栖云脚步一顿，眉头蹙起。随即加快速度，一跃来到中心的业火池边。

他重重捏了捏剑柄，将剑抛至业火池上方，一望无际的深红岩浆将剑身映成红色。他嘴唇一抿，急速在业火池上布下防止逃脱的阵法，手快得只能捕捉到残影。

凤鸣剑如断线风筝般往池中坠。

越近，焚烧感越强，灵魂上没有一处不刺痛。大脑好似被铁锤击得肉沫横飞，失去思考的能力。秘境中被剖丹的锐痛，远远不及现在承受的十分之一。

“黎亭！”

有人在叫他。

痛极的黎亭猛地凝神，打算从剑上飞出。

谁料变故陡生。技能的冷却时间还未到，但业火非同凡响，凤鸣剑作为神兵，预感到自身的消亡，激烈挣扎。

沉睡的剑灵在剑入业火的最后一刻转醒，眸间一狠。凤鸣剑屠杀过不计其数的魂魄，剑灵实力强劲，戾气如一排排钢针，迎头刺入黎亭体内，在被剥皮的肉上撒盐。

意料不及的黎亭被控，剑当即拔高。

他急火攻心，一口气压下灵魂上的疼痛。一百步已经走了九十九步，有什么理由在这里失败？段栖云的鬼纹，今天必须除掉，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他紧紧咬牙，又对剑灵使出[全村最靓的仔]技能。

业火是对魂体最残酷的惩罚，在蒸锅般狭窄、密闭、燥热的环境中，失控的剑灵狂性大发，技能也不起作用。

黎亭一狠心，将所有能用的法器全部扔出，终于见剑灵的眼睛出现一丝迷茫。

就是现在！

他驾驭着剑，在空中划出圆滑的折线，义无反顾地栽进池中。

痛，痛不欲生！

未入池前的痛苦，比起此刻，就如小溪对江河，不值一提。

黎亭听到剑灵可怖的惨叫，混着许多杂音，横冲直撞地在脑子里叫嚣。他用最后的力气制住，感觉到剑在熔化，也感觉到生命的消逝。

太热了，太疼了，太累了，没有余力再飞出，回不到温暖的肉身了。段栖云，你恐怕不知道我在剑里吧？要是知道实情，你会为我的离去伤心吗？

在混沌中沉浮，他突然感受到一阵强大的吸力，将他拉出火热的业火。紧接着，他滚烫的灵魂进入极其舒服、温热的躯体。

“黎亭！”还是熟悉的声音，在梦中听过千次。

颤抖着睁开眼睛，满目皆红，段栖云慌乱又担忧的脸庞出现。

“该打！”见黎亭苏醒，全身紧绷的段栖云伸出手，想摸他的头，又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眼睛很疼，粘稠的东西不断流出，闻到了带着石灰味的血腥气。黎亭模糊地看到段栖云脸上的鬼纹，急道：“弱水……快，走进去！我的兜里有灵果……用师尊的糖葫芦改造的，不会疼……”

“别说话。”段栖云翻开口袋，从中拿出灵果，也找出许多灵药，喂黎亭吃了。

“快……快去……”灵魂之苦传到肉身，虚弱的黎亭话都说不连贯。

在他的催促中，段栖云用特制容器引弱水入业火池，一步一步走入池中。

眼球刺痛难忍，但黎亭倔强地盯着他并不清晰的背影。

那毫不停顿的身影，让他的眼睛湿润了。

短短几分钟，他就有种灵魂成灰的恐惧和摧心剖肝的痛，而这些，段栖云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体会了他经受的苦难，因此格外难受。

什么破鬼主，如果这样才能当上，那他宁可段栖云什么权势都没有，做闲云野鹤的散修。

忍受了这么多，该有多痛，而这些，他能和谁去说？一个人承受了所有，还要以毫不在意的外表来掩饰。心疼，心疼到比自己遭受业火焚烧更疼。

为什么要对修复鬼纹耿耿于怀？是他错了，根本不该这样，不该让段栖云遭受二次伤害。有鬼纹又怎么样，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丝毫不削减自己的喜爱，都是他不好……

段栖云从业火池上来，飞奔至黎亭旁边，将他转移到寝殿。

灯光明亮，他清楚地看到，黎亭的眼睛里，源源不断地流着血泪。

这画面看得段栖云难受之极，极轻柔地帮他抹去。凑近些，听到他在嗫嚅什么。

“段栖云……我错了……段栖云，你疼不疼？”

段栖云盯着他的面庞，震撼到久久不能言语。空荡的内心，被温柔地填满，被认真地呵护。千疮百孔的灵魂，妥帖地被一片片地缝补。

怎会有这么傻的人？生魂受炙烤不哭，却因担心他而哭。自己疼到几近晕厥，却还在关心他的感受。

就连手臂上被阮灵川留下的伤口，也细心地用手套挡住，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吧？明明做了那么多，可从来不喊苦累，要不是他变作鬼藤，根本听不到他那么黏人的爱语，也看不到他无处不在的牵挂和付出。

心中盈满的感动，像暖洋洋的阳光，照射在冰冷的身上。

他亲吻着黎亭脸颊上的血渍，第一次卸下了比城墙更厚的防备，如实回答：“疼，我也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