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两日后，林曦踏上了回许汴的路，与她同行的是林昀和绿衣，另外还有古辰部落的丰吉。古辰部落在林间度过了数代人，需要整理的事情还很多，何况林家事尚未了结，也不方便直接带走他们。

丰吉在林子里可以说是如鱼得水，但一辈子都没有出去过，因此对外面的世界十分好奇，但也没有盲目行事，以是一路顺利无阻，等到达许汴的时候，竟正好与林杨怀他们相遇。

“家主。”“三爷爷。”

两边相互道了礼，林杨怀的目光随即落在林昀的身上:“这便是昀儿了？”

“三爷爷好。”林昀行礼道，“多年不见，三爷爷身体可还好？”

林杨怀点点头，没对他多说什么，将之前遇见江府人的事情告诉了林曦。在来许汴的路上，他们就已经听说陛下安全回来的消息，只当苏御空并没有被带去黑色海滩，倒是松了口气。

早在林曦即将抵达城门口的时候，从千卫那提前得知消息的苏亦桑便派了人前来迎接。林曦自从知道了苏亦桑的真实身份后便毫不客气，让千卫安排着把林家人都先送到她府上去，而后对千笑道:“我要见你们家殿下。”

这话让千笑冒出了一身冷汗。按理来说，她应当还不知道殿下的真实身份，殿下还为此事烦恼了几日，没想到未来的女主人竟然已经知道了？千卫将流言都控制得很好，外面几乎没有传“千秋雪就是四殿下”的说法，就是因为殿下想亲自解释，六月大人到底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千笑暗自为主子捏了把汗:“是，六月大人。”

苏亦桑本想亲自去接林曦，但苏御空似乎对他们之间的事情很感兴趣，偏生找理由把他扣下，故而林曦进宫后直接被千笑带到了御书房。见到皇帝那张笑脸的时候，林曦大概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不由得想皇帝爷爷真是一点没变。

“臣林曦，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林曦这次行了一个最庄重的礼节，并将兜帽和面纱都取了下来。眼下林家人都已经回许汴了，她也没有隐瞒身份的必要了。

苏御空再看见女孩的那一刻就愣了愣，但很快就冷静下来:“这倒是有趣了。一个两个都瞒着朕，看来是真不怕朕治你们一个欺君之罪。”

苏亦桑闻言，撩袍跪在了林曦身边:“阿尘隐瞒身份也是被逼无奈，还请皇祖父恕罪。”

“被逼无奈？林家的女儿能有什么难处，以至于要隐形埋名这么久？是朕对护国族不够好吗？”若是其他两家也就罢了，偏偏林家是义姐的夫家，他看在这份面子上一向对林家礼遇有加，但林曦此举着实让他觉得不快，“朕对林家的态度就摆在那，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大可向朕提出来，何故要刻意欺瞒？”

“臣知罪。”林曦拜倒在地，“但请陛下给臣一个解释的机会！”

苏亦桑也跟着道:“请皇祖父给阿尘一个机会吧！”

苏御空本来是想看一看小辈的热闹，因为他之前得知苏亦桑一直对六月尘隐瞒着自己的真实身份，想知道她了解真相后会是什么反应。这孩子天资聪颖，若是两情相悦，不如早早定下婚事，将来多生几个灵师曾孙，好为皇家在灵师界巩固地位。

可谁知道这丫头就是林曦？还是那个所谓的毫无灵力的林家义女？义女自然可嫁皇家，可林家隐瞒她身负灵力的事实，她自己也改名换姓，桩桩件件简直就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来，说说看，朕倒是想知道你能有什么苦衷，林家有什么苦衷！”

林曦心里叹了口气，盯着苏御空愤怒的目光缓缓开口，将林家这些年的事情和盘托出。苏亦桑在旁边搭腔解释，弄得好像他也是亲历者一样，被苏御空和林曦先后在明暗两面瞪了一眼后终于噤声。

苏御空刚开始还挺生气的，但听着听着，心中的怒意便消减了大半。他倒是没想到江府干的龌龊事还不止这一件，林渊是义姐的孩子，可却是一个这么悲惨的死法，若是义姐知道了真相，还不知道要如何伤心。

“林曦，你口口声声说你才是林家血脉，可有凭证？”

林曦呈上了林渊的遗书:“三爷爷和兄长如今均已回到许汴，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召他们进宫与臣当面对质。”

对质自然是要的，但这同时也是林家的家事，如果林家人都认可林曦的身份，苏御空就算是皇帝也不好去干涉别人的家主更替。护国族的首领都是家族内自行决定，皇帝只是在出结果之后下诏封赏新的家主以示皇室权威，实际上并不参与到此事上。

林杨怀和林昀早有准备，很快便应召入宫了。

林杨怀其实并不知晓林曦在外面具体做了些什么，但自然是站在家主这边，将林家渲染得比实际还要悲惨。林曦在一边看着，发觉自己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三爷爷胡说八道的本事这么厉害。

林昀则话比较少，只在苏御空决定将江府罪行昭告天下，并抚恤林家之后多说了一句话:“陛下，臣有关于永荣公主的事情，希望能够与陛下单独详谈。”

提到苏邢，苏御空立马重视起来，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出了御书房后，林杨怀看起来并不喜欢在宫中多待，立刻就出宫去了，只剩下林曦和苏亦桑并肩站着。

苏亦桑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她，试探着唤道:“阿尘？”

“殿下叫错了，臣是林家家主，早已不是什么六月尘了。”

“可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阿尘。”苏亦桑转到她面前与她对视，眸中满是认真，“我也一样，我永远都是千秋雪。”

林曦望着他:“臣曾经也这样希望过，但是很显然，我们都不是了。”

六月尘和千秋雪可以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但林家家主和南灵国四殿下却不可以。

苏亦桑看见她眼里破碎的星光，心疼的感觉弥漫开来，他忍不住将人搂入怀中:“阿尘，你相信我吗？”

“……”林曦没有回答他的话，却也没有推开他。

阻碍是显而易见的，但她的心底也有所希冀，想要冲破阻碍。这不是没有可能，只要能找到合适的办法，必要的时候，她也可以……

“千秋雪，我问你，如果要你放弃南灵国皇室的身份入赘林家，你愿意吗？”

这是她没来由的小任性，即便知道陛下定然不会同意让皇室最稀有的灵师离开，但他还是想问一问，想假设一下。

轻轻的笑声从头顶传来，带着无限的纵容和温柔:“我愿意。”

林曦的脸埋在他的怀里，遮住了温热的眼眶，声音闷闷地传出来:“这话可真是好听。”

“我可不是说着哄你的。”苏亦桑摸了摸她的发顶，“阿尘，我可以为你放弃的。”

林曦闭了闭眼，将眼眶里的湿意压下，而后推开了他，仰头看他的时候，微微泛红的眼中带着笑意:“千秋雪，不要放弃，那样我会看不起你的。”

他们是同样的人。她想让林家复兴，既然接过了家主的位置，就一定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而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就置林家于不弃。同样的，他身为皇子，又是灵师，那个位置本就是他可以去争的，她也知道他为了等到这一天，暗地里筹谋了多久。她不想让他放弃，更不想成为他放弃的理由。

“我听你的，不放弃。我们谁都不要放弃，都一起走下去。”苏亦桑握紧了她的手，“还记得你欠我一个愿望吗？阿尘，我要你别放弃。不过是一些陈旧的规矩罢了，那么多困难我都走过来了，这都不算什么，等我。”

林曦眨眨眼，笑中有几分狡黠的意思:“我才不要等你。”

林曦和苏亦桑，六月尘和千秋雪，从来都不需要等待对方去面对一切。

携手共行，这才是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