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何意？！”赵清一时羞愧难当，同临钰急了眼，“你既已知我身份，何苦再装腔作势！”

“好吧。”临钰失笑，故意拖长了尾音，像有情人之间的呢喃，“那本座以后只当着你面叫。”

赵清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般闹脾气还是头一回，连脸都鼓起来了，临钰越瞧越移不开眼。

“怎么不问本座何时知道你身份的？”

“……那请问大人何时知晓的？”

“不告诉你。”

“……”有病。

临钰还是那个临钰，杀伐果断，心思缜密，不过她不再是赵清了。

前世的风尘她也不愿再牵扯其中，大裕的存亡也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决定的，重活一世，有些事情就该想的开些，这人世没了赵清还是照样代代更迭。

她收敛了怒意，又变回那个不悲不喜的赵清，“前尘之事，已无挂念，还望大人莫再提起，我已不再是丞相只是一个苏家小姐，考女官也只是兴趣使然，不会掺和朝堂斗争，更不会对大人造成任何威胁。”

赵清顿了顿，柔软的手指捏入掌心，低垂着眉眼，“你我还是保持距离、相安无事最好。”

她只是赵清，小皇帝曾把她当做神邸，事事依赖，可她也想躲在自己的神庇护下。

“保持距离、相安无事……”临钰像是心被砸了一个洞，怎么也填不上，他嘴里把这几个字快要咬烂，忽而大笑起来:“果然赵大人还是那个赵大人，冷漠又无情。”

他忽然止住笑意逼近赵清，一手撑在桌边，将赵清紧紧圈住，薄唇轻启，用气息吐出几字:“不过……晚了。”

“还记得上辈子本座对你说的话吗？”

……皓月当空，凉风习习，红墙青瓦之下，他说:

北风其凉，雨雪其雾。可求暂止，携手同行？

赵清的呼吸几乎快要消失了，难以置信地望着临钰，他依旧眉宇冷冽，冰霜十里，不过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春风化雨般温柔。

当时党派争斗不可开交，临钰那日冒着风雪拦下赵清时说的这句话，而她当时还是男子身份，却不察临钰何时已将她底细摸了个清，她只当是他惑人心智的胡乱言语。

可是她为何会记得如此清楚呢……

那像小孩子般的哝语又恰时的蹦出来，惹得少女心思烦乱。

“我也喜欢清清，只喜欢清清。”

赵清微叹一口气，只得回避临钰灼热的视线，再傻的人也该清楚是什么意思。

初晨的日光泄下，自窗棂间溜进房中，光影跳动着，勾勒出临钰棱角分明的侧颜，他眼神紧紧锁住赵清，勾唇道:“清清可懂了？”

赵清安静地平视过去，藏起眼底的波澜，轻声道:“……可我给不了你回应。”

她怎么会有人喜欢的，自小负重前行，慎独诛心就够了。情之一字苦大仇深，独自撑伞一人行也可避风雪。

不动情就不会招的自己心烦意乱，省去诸多麻烦。

静谧良久，临钰眉眼带笑，重新乘一碗温热的糖蜜粥送到她面前，“清清可愿与我作赌？”

“赌什么？”

“赌你。”

“我？”

“百日为期，赌你心中一定会牵挂一人，且只有一人，”

“而这个人一定是我。”

临钰的声音冷冽且幽暗，却裹挟着从未有过的柔情，带着万分的恳切，扩散在了空气中久久不去。

女官考试成绩放榜于考后三日，艳阳当天，街上热闹非凡，宁凝拉着赵清在墙门外告示栏仔细寻找，果然抬眼往上最前端的就是苏卿。

她心上一喜，绕着赵清欢叫了半天，忘记她自己是第三名的悲伤。

第二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名叫书雅，也是从外郡而来专程参加考试的。

考试只取前三名，分别被分到三大文职处。

宁凝去了监察部，书雅去了贡举部，而赵清直接被分到文书部接了文书式官的位置。

也就是临钰身边的时刻跟随的笔录小文吏。

赵清在大国司府收到上任圣旨的时候，以为是临钰动了手脚，后面才发现别的地方根本不敢任用她，还没考试的时候就默认是临钰专门培养的人。

她以为离开了国师府两人就不会再有交集了，他说的那些话也会随风而去，现在看来，倒是她想的简单了。

赵清带小团子回了苏府，谁知道苏母一见到奶娃娃就爱不释手，日日同赵暄在一处，亲自照看他的衣食住行。

苏澈每日放学归来，都会教他读书写字，还教他管自己叫大哥哥，按苏澈的话说，有了弟弟他就是大人了。

苏府一片和谐，处处周全的赵清完全插不上手。

被冷落的大国司大人醋的胡子都歪了，非要拉着赵暄学习处理案件，说男子汉要有智慧的头脑，不能只读死书。

结果就是遭了苏母一顿臭骂，半月不得进房睡。

秋日里的日头温和的没了脾气，难得一日清闲，他们一家五口坐在庭院中赏菊品茶，聊聊家常。

赵暄在向苏澈展示近几日的练字效果，苏母在一旁绣着点缀手帕的海棠花，同赵清讲着其中丝线缠绕的奥妙。

苏无却拿着自家闺女女官上任的圣旨琢磨半天，明明是京城第一的好成绩，应该很高兴才对，可是里面总透着一股不对劲。

就算把上面的每个字都抠出来看，最后还是越看越像婚书。

“卿宝啊，”苏无放下圣旨，说不清心中到底是何滋味，只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话一出口，正好抿了一口茶的赵清“猛”地咳起来，一口茶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旁侧的红袖立刻上前拿了帕子为她擦拭，绿烟在另一侧伸手在赵清背后轻拍为她顺气。

苏母白了苏无一眼，不过看向赵清嘴角带了笑，眼里尽是好奇，自家女儿反应这么大，应该是有的。

赵清扫了一眼周围几个人，除了团子滴溜转着双眼一脸无知，其他的皆是紧紧盯着她

“什……什么？没有！”赵清等喉间舒缓些，立刻反驳道。

“真没有?”苏无心下松了一口气，又不死心的道。

苏母放了绣盘在一旁，歪头抬手搭上赵清手腕，“悄悄跟娘说也可以的。”

赵清回握了苏母的手，解释道:“爹、娘我平日也不出府，也没见过多少人，上哪来的心上人。”

闻言苏无忽然一下子像点燃的火药桶，炸开了，一巴掌拍在石桌上:“好啊！临钰这厮果然对你有不轨之心！”